明宣府鎮東路四海冶与宣府鎮南山邊垣防禦交集之“九孔楼”原名考辨

萧艾

明宣镇东路四海冶堡东南怀柔与延庆交界处海拔1141米火焰山（又名火藥山），其上有一座形制独特的空心敌台，因残址每面各设有九个箭窗，俗称“九眼楼（或九孔楼）”。九眼楼西接宣镇“南山边垣”，經岔道城、到龍扒山合河口，长约一百六十里；北接宣府镇东路大边，至靖胡堡（清代称“靖安堡”，現称“白河堡”）进入赤城縣境内，与北路大邊相連；南经西大墙与順天府薊州鎮（后析為昌平镇）黄花路渤海所下“三岔敌台”（俗称“北京结”）相連。

据《北京市延庆县地名志》记载：“九眼楼为明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巡抚都御史王仪建，中间有大小红门，西至岔道羊头山，东至四海冶，长160华里，设五口，红门左右设墩14座。九眼楼在该边垣最东端四海乡石窑村南5里的火焰山。”

关于順天府薊州鎮（后析為昌平鎮）与宣鎮防御交集，确认宣府鎮“鎮南墩”與順天府薊州鎮“火熖墩”地望，是最為的關鍵。

《明世宗实录》卷347，6293—6297记载：嘉靖二十八年四月己未，縂督宣大山西尚書翁萬逹奏：“臣往来相度，拟于東路鎮南墩与薊州所属火焰墩接界，塞其中空，築墙僅三余里，可以省百数十里之戎兵。自此而西，曆四海冶、永寧光頭嶺新寧墩一带，地势可守者，止循舊邊；地势不可乘者，稍為更改。俱創修新墙一道。”

萧按：这里的“塞其中空”，当指宣府鎮東路“鎮南墩”至順天府薊州鎮“火熖墩”之间的一段邊墙，长度“僅三余里”。

《宣府鎮志》卷之十【亭障考·塞垣】記載：嘉靖“二十八年萬逹請築内塞，從之。疏畧曰……又東路鎮南墩與薊州火熖墩，中空未塞。而西鎮南而北、而西至永寧新寧墩，亦原未議塞垣，俱宜補築成全險也”。

《宣府鎮志》卷之十【亭障考·塞垣】：“東自四海冶鎮南墩接順天府薊火熖墩界起，西至西陽河南土山墩，接大同東路界牌墩止。沿長一千八百六十五里。”

萧按：由是可知，宣鎮東路“鎮南墩”與薊州鎮“火熖墩”之間，有一段“僅三餘里”的邊垣。”这句话，对于宣府鎮東路“鎮南墩”與順府薊州鎮“火熖頓”的地望的确认，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即“鎮南墩”属于宣府鎮東路，“火熖墩”属于順天府薊州鎮。两墩之間，有一段長約三里的邊垣。确定了宣府鎮“鎮南墩”地望之后，順天府薊州鎮的“火熖墩”的地望，也就可以确定了。宣府鎮與順天府薊州鎮的防禦交集處，也就可以确定了。但据筆者目前所知，对于这两座墩臺的地望，虽有撰文考证，但均未能列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关于宣府鎮東路“鎮南墩”與順天府州鎮“火熖墩”之間，即宣府鎮与順天府薊州鎮防禦交集處，有一地名曰：“桃树庵”。關于長約“三余里”邊垣修築情况，明萬曆年间宣府鎮東路管粮運副使杜齊名《南山志总論》记载：“火焰山之旁所不接及鎮之邊者桃树庵，数百丈墙耳。往时三鎮推諉，經数十年無肯任者。非難于墙，为難于守也，近倚宣鎮完局矣。然臨事必三鎮共力同心，庶几無失。萬不可虞，讵可獨責宣鎮乎。”

萧按：这里的“火焰山之旁所不接薊鎮之邊者桃树庵数百丈墙”，或即現“九眼楼”与“北京結”之間的所謂“西大墙”。“往时三鎮（宣、薊、昌）推諉，經数十年無肯任者”，意即由于處于防御結合部，故互相推諉，迟迟没有修築邊垣。只有“臨事必三鎮共力同心，庶几無失。”

按清代《宣化府志·塞垣圖》附注：“鎮界墩，四海冶界首。”可見，至少在清代，在“鎮南墩”之南，有一座“镇界墩”，作为宣鎮東路四海冶堡所轄長大邊之“界首”。这个“鎮界墩”應該是在順府薊州鎮“火熖墩”與宣鎮東路“鎮界墩”之間。现黑坨山與“九眼楼”之间的墙体，为毛石垒砌干插邊，明显低于順天府薊州鎮（昌镇）黄花路渤海所下長城建築等級。“東路鎮南墩與薊州鎮火焰墩，中空未塞”的墙体，或為現俗称的“西大墙”。这座“鎮界墩”，當位于現九眼楼之南即“共為一邊”的西大墙上。这样，能够作为“薊州鎮渤海所北界至火焰墩止”的“火熖墩”，当即順天府薊州鎮（后析為昌平鎮）的俗称“北京結”。按昌平鎮黄花路渤海所下長城敵臺編号，或為“擦字火熖墩”。

貭疑“火熖墩”不是九孔楼的証据，还有“嘉靖二十七年奉宣大翁縂督奏文所云：“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字样界石。

嘉靖二十七年奉宣大翁縂督奏：“前件行据黄花鎮參将申维岳呈稱：依蒙督同提調等官亲詣地方，会同懷隆兵備道永寧方參將会勘得二墩適中，先于嘉靖二十七年奉宣大翁縂督已有“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字样界石，明白其在界石南该渤海所六十丈。案照先为勘议，南山严衝隘以防关，铺卫陵京以保永安事，已经遵照修完訖。界石北四十八丈，该四海冶地方遗下未修。”

萧按：宣府鎮與順天府薊州鎮防禦交集處，有“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字樣界石。“界石南該渤海所六十丈……已经遵照修完訖。界石北四十八丈，該四海冶地方，遺下未修。”

“臣查，先据申维岳呈报前因，該臣看得蓟、宣两鎮照界分修前項墙墩，今薊鎮之工已完，惟宣鎮尚遺未修。臣一面会行該鎮督撫查照修理，一面回奏，去后續准兵部咨。該縂督宣、大尚書江東題稱，除分界迤北未完工程，督責該路參將守官刻期修完，用圖保障。惟居中分界石尚無統属，應于此處添墩一座，两鎮撥軍戍守，庶不推諉。”

萧按：“惟居中分界石尚無統属，應于此處添墩一座，两鎮撥軍戍守，庶不推諉。”这座新添的墩臺，或為《宣化府志·塞垣圖》中所標注的“鎮界墩”。如是，作为宣府鎮東路“鎮南墩”与順天府薊州鎮“火熖墩”之间防禦交集處的墩臺，就應該是“鎮界墩”，由“遵照会行两鎮修墩撥軍戍守”的墩臺，當即現所谓“北京结”。这个北京結，或即“火熖墩”。按其所在位置編號，當為当“擦字火熖墩”。

嘉靖《宣府鎮志》卷十【亭障考·塞垣】记载:“東自四海冶鎮南墩，接順天薊州火焰墩界起，西至西陽河南土山墩，接大同東界牌墩止。”

萧按：这里的“順天薊州火焰墩”，按位置，当为現俗稱的“北京結”。

关于“九眼楼”的始建年代，《明实录宪宗实录》记载：成化二年（1466）秋七月壬午十三，“翰林院提督四夷館吏部郎中劉文《陳邊備便宜四事》曰：‘永寧四海冶舊設馬营哨瞭一堡，此堡東南山上一小墩，名鎮南墩。南接腹里又一小墩，旁有平谷，山低澗浅；略填薪刍，可度人馬；上墩一目，直見京畿。今宜相度紧要隘口，修垒髙监。則與守禦之備，不為無補。’奏上，命兵部參酌，行之。”

萧按:現九孔楼（九眼楼）往海拔1533.9米黑坨山主峰之間，為毛石垒砌干插邊墙垣，其外側（東側）溝谷極為陡峻，不是“旁有平谷，山低澗浅，略填薪刍，可度人馬”。而現九孔楼與北京結之間的西大墙，却與这样的地形特征極其相符。

这座“南接腹里又一小墩”，按其方位当即“九眼楼”。“九眼楼”位于海拔1190米的火熖山上。是一座順府薊州鎮空心敵臺的建築格局。一般認為，空心敵臺是明隆慶三年（1569年）由时任薊遼縂督譚綸上疏，戚継光充任縂兵官，在薊、昌二鎮始築。“萬曆三年正月辛酉欽賞縂督薊遼侍郎楊兆、巡撫都御史楊一鶚、都督戚継光、縂兵楊四畏、兵備宋守約等，副縂兵陳勛，都司劉德温等銀币各有差，叙增建薊、昌敵臺功也。”

據九眼楼西側火熖山营堡門匾額落款：“萬曆歲次戊午（1618年）秋吉旦”推測，九眼楼或为萬曆三年（1575年）以后所改建，萬曆四十六年修繕。

九眼楼在清光緖《延慶州志》中稱“禦靖北臺”。

关于九眼楼為誰所主持修築，《北京市延庆县地名志》认为：“九眼楼为明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巡撫都御使王儀建。”但此説在長城学界有異議，本文暫不贅述。

所謂“火熖山”（又名“火藥山”），当為現名“九眼楼”迤西所在山梁。明·楊时寧《宣大山西三鎮圖説》記載：“火熖山，在永寧東九十里，多奇峰峻嶺，形如火熖，故名。与海字口、岔石口俱系極衝。鄰東路大邊，山势孤懸，为南山第一要地。”

明·蒋一葵《長安客話》記載：火熖山“適當山陵後背，乃唇齿相須之地。”这里的“山陵”，即明天寿山陵寝。

明·秦霖《宣鎮東路輿圖説说》記載:“登火熖山望之，而神京在前，宫闕在目，实京師以火焰為后屏也。東顧而薊鎮在左，西顧而昌鎮環右。南山崔巍山卒山律，拱抱陵寝，龍之蟠虎之踞，美哉！”

萧按：秦霖此處多夸張渲染之語，所謂“登火焰山望之，而神京在前，宫闕在目”者，实詩家之言，不足為訓。火熖山至京師，不啻百十公里，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宫闕在目”。

明代长城墩臺、敵臺一般均有匾額名称，明代軍事長官登臨九眼楼所賦詩作，称其為“火熖山樓”或“火熖山戍樓”。但距今所知，尚未見到九孔楼（九眼楼）的匾額。

清·光绪《延庆州志》附圖标注：稱“火熖山樓”或“火熖山戍樓”为“禦靖北臺”。

明末清初·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十七北直八：“火焰山，縣東北百余里，與薊州邊接界。《志》云：山當宣、薊、昌平之要道，登其巅可以望遠。……翁萬逹言：四海治有鎮南墩，与薊州邊所属火焰墩接界，僅三里余。築墙于此，可防寇衝。火熖墩，盖在火熖山上。”

萧按：顧氏这里的一箇“盖”字，為不确定語。即“大概”在火熖山上。即其不敢断言“九孔楼”（“九眼楼”）即“火熖墩”。

概之，順天府薊州鎮（后析出昌鎮）黄花路渤海所下“火熖墩”与宣府鎮東路四海冶“鎮南墩”之間，有一处“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字样界石；在界石附近，有一座墩臺名“镇界”。宣府鎮東路“鎮南墩”与順天府薊州鎮（后析出昌平镇）“火熖墩”之间，即“鎮界墩”南、北两端的墙体，即現驴友所俗稱的“西大墙”。此处，在明代文献中曾稱之為“桃树庵”。这道邊垣外側，現為懷柔区舊水坑村，明代為属夷駐巢之地。西大墙之西，現為懷柔区莊户存，即所謂的“腹里”。莊户村南側，即作為明代“内長城”即昌平鎮黄花路渤海所下擦石口段長城。

九眼楼原名稱与始建年代不詳。據九眼楼西侧火熖山营盘遺址“威嚴“匾額落款“萬曆歲次戊午（1618年）秋吉旦”推詳，九眼楼應為萬曆三年（1575年）以后所改建，萬曆四十六年又曾修繕。距譚倫主持修建薊州鎮空心敵臺已逾半个世紀。九眼楼因處于“两鎮撥軍戍守，庶不推諉”的“鎮界墩”之北，為宣府鎮南山邊垣東部伊始。

“九眼楼”之稱，系近人據其四面各開設有九个箭窗而起的俗稱。查明代汪道亨《登火焰山戍樓作》、吴禮嘉《登火焰山樓》、梁雲構《登火焰山樓》、张維世《登火焰山樓二首》等詩推測，九孔楼（九眼楼）的本名或即“火熖山樓”或“火熖山戍樓”。清代光绪《延慶州志》稱其為“御靖北臺”。所謂“火熖墩”，或指位于西大墙南側的那座“三岔墩臺”，即現俗稱“北京結”。

在九孔楼（九眼楼）南側箭窗眺望昌平鎮黄花路渤海所下長城擦石口、田僊峪、賈兒嶺段（俗稱箭扣）勝槩。

九孔楼（九眼楼）因其建築規格獨特，体量恢宏，故“大憲常臨巡視”形諸吟咏，并镌刻成碑。迄今為止发現有二十四通，署名多为明代駐守長城的軍事長官。立碑时间在明萬曆至天啓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