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鎮東路与順天府薊州鎮黄花路防禦交集之鎮界墩及照山造刻

萧艾

　　明宣镇东路鎮南墩东南海拔1141米火焰山（又名火藥山）上有一座形制独特的空心敌台，因其建築遺存每面各设有九个箭窗，俗称“九眼楼（或九孔楼）”。

九眼楼西接宣镇“南山边垣”火焰山营城，經岔道城往西至龍扒山合河口止，长约一百六十里；北接宣府镇东路大边鎮南墩，至靖胡堡（清代称“靖安堡”，現称“白河堡”）进入赤城縣境内，与北路大邊相連；南经西大墙与順天府薊州鎮（后析為昌平镇）黄花路渤海所下“三岔敌台”（俗称“北京结”）相連。

　　关于順天府薊州鎮（后析為昌平鎮）与宣鎮防御交集，确认宣府鎮“鎮南墩”與順天府薊州鎮“火熖墩”地望，是最為的關鍵。

《明世宗实录》卷347，6293—6297记载：嘉靖二十八年四月己未，縂督宣大山西翁萬逹奏：“臣往来相度，拟于東路鎮南墩与薊州所属火焰墩接界，塞其中空，築墙僅三余里，可以省百数十里之戎兵。自此而西，曆四海冶、永寧光頭嶺新寧墩一带，地势可守者，止循舊邊；地势不可乘者，稍為更改，俱創修新墙一道。”

萧按：这里的“塞其中空”，指宣府鎮東路“鎮南墩”至順天府薊州鎮“火熖墩”之間山脊，長“僅三餘里”。

《宣府鎮志》卷之十【亭障考·塞垣】記載：嘉靖“二十八年萬逹請築内塞，從之。疏畧曰……又東路鎮南墩與薊州火熖墩，中空未塞。鎮南而北、而西至永寧新寧墩，亦原未議塞垣，俱宜補築，成全險也。”

《宣府鎮志》卷之十【亭障考·塞垣】記載：“東自四海冶鎮南墩，接順天府薊州火熖墩界起，西至西陽河南土山墩，接大同東路界牌墩止，沿長一千八百六十五里。”

萧按：由是可知，宣鎮東路“鎮南墩”與薊州鎮“火熖墩”之間，有一段“僅三餘里”的山脊。

这句话，对于宣府鎮東路“鎮南墩”與順府薊州鎮“火熖頓”地望的确认，有重要的參考价值。

即“鎮南墩”属于宣府鎮東路，“火熖墩”属于順天府薊州鎮。在这两作墩之間，有一段長約三里的山脊。現宣府鎮“鎮南墩”位于黑坨山主峰西側，与氣不忿兒山之間的垭口，即“鎮南口”。該墩建築遺存近期經過修補。宣府鎮東路鎮南墩地望的确認，對順天府薊州鎮的“火熖墩”的地望的确定，有重要的參照價值。即順天府薊州鎮火焰墩，不是九孔樓，而是位于小火焰山巔現俗稱“北京結”的“火焰墩”。

关于“北京結”即順天府薊州鎮“火焰墩”的問題，虽有學者撰文論証，但因未間碑碣類令人确信的証据，而存有異議。

　　宣府鎮東路四海冶下“鎮南墩”與順天府薊州鎮渤海所下“火熖墩”之間，有長約“三餘里”空隙地段，有一地名“桃樹庵”。关于此處長城邊垣修築情况，見于明萬曆年间宣府鎮東路管粮運副使杜齊名《南山志总論》記載：“火焰山之旁所不接及鎮之邊者桃樹庵，数百丈墙耳。往时三鎮（萧注：後因昌鎮由薊鎮析出，故云）推諉，經数十年無肯任者。非難于墙，為難于守也，近倚宣鎮完局矣。然臨事必三鎮共力同心，庶幾無失。萬不可虞，詎可獨責宣鎮乎。”

萧按：據老萧实地勘察，杜齊名这里“火焰山之旁所不接薊鎮之邊者桃树庵数百丈墙”，即宣鎮東路大邊与南山邊垣結合部現“九眼楼”与順天府薊州鎮（后析為昌鎮）“北京結”之間的俗所謂“西大墙”。因“往时三鎮（宣、薊、昌）推諉，經数十年無肯任者”，故迟迟没有修築邊墙。糾其原因，“非難于墙，為難于守”，在宣鎮東路大邊修築到火焰山（九眼楼處）“宣鎮完局”时，此處尚属“三不管”之地，“臨事必三鎮共力同心，庶幾無失”。此處如果不修築墙垣，“萬不可虞，詎可獨責宣鎮乎？”即萬一敵虜由此入犯，岂可單獨問責宣府鎮呢？

　　关于这段墙垣，清代《宣化府志·塞垣圖》附注可為參考：“鎮界墩，四海冶界首。”可見，至少在清代，在宣府鎮東路四海冶下“鎮南墩”之南，还有一座“鎮界墩”，作为宣鎮東路四海冶堡所轄大邊之“界首”。这个“鎮界墩”應該是在宣府鎮東路四海冶“鎮界墩”，与順府薊州鎮“火熖墩”之間，現俗稱“西大墙”。而“鎮界墩”即位于此段墙体之上。此座“鎮界墩”位于“九眼楼”之南，順天府薊州鎮（后析為昌鎮）“火焰墩”之北。

據老萧現塲实地勘察，現黑坨山主峰西側与氣不忿兒山之間垭口處“鎮南墩“與“九眼楼”之间宣府鎮東路大邊墙体，为毛石黄土垒砌。典型的宣府鎮東大邊墙垣特征，而从九眼楼往南至“順天府薊州鎮渤海所下火焰墩”之間，暨“宣府鎮東路四海冶鎮南墩與薊州鎮火焰墩，中空未塞”的墙体，現俗称的“西大墙”，在建築用材形制上，明显分為两部分。即位于“鎮界墩”之北至九眼楼之間的墙体，属“宣府鎮東路四海冶下鎮南墩”範俦；而“鎮界墩”南至現俗稱“北京結”部分，為“順天府薊州鎮渤海所火焰墩”。当昌鎮由順天府薊州鎮析出后，“北京結”位于“擦石口”轄區，按昌鎮黄花路渤海所下長城敵臺編号，現“北京結”當為“擦字某某號臺”或“擦字火熖墩”。

　　貭疑“火熖墩”不是九孔楼的証据，还見“嘉靖二十七年奉宣大翁縂督奏文云：“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長城修築責任區標志界石。

明嘉靖二十七年奉宣大翁縂督奏：“前件行据黄花鎮參将申維岳呈稱：依蒙督同提調等官亲詣地方，会同懷隆兵備道永寧方參將會勘得二墩適中，先于嘉靖二十七年奉宣大翁縂督已有“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字样界石。明白，其在界石南該渤海所六十丈。案照先為勘議，南山巖衝隘以防關，輔衛陵京以保永安事，已經遵照修完訖。界石北四十八丈，該四海冶地方遺下未修。”

萧按：由此奏疏可知，明嘉靖二十七年，在宣府鎮東路四海冶下與順天府薊州鎮渤海所下防禦交集處，有一處“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字樣界石。“界石南該渤海所六十丈……已經遵照修完訖。界石北四十八丈，該四海冶地方，遺下未修。”

“臣查，先据申維岳呈報前因，該臣看得薊、宣两鎮照界分修前項墙墩。今薊鎮之工已完，惟宣鎮尚遺未修。臣一面会行該鎮督撫查照修理，一面回奏。去后續准兵部咨，該縂督宣、大尚書江東題稱：除分界迤北未完工程，督責該路參將守官刻期修完，用圖保障。惟居中分界石尚無統属，應于此處添墩一座，两鎮撥軍戍守，庶不推諉。”

萧按：因“惟居中分界石尚無統属，應于此處添墩一座，两鎮撥軍戍守，庶不推諉。”

这座新添的墩臺，當為《宣化府志·塞垣圖》中所標注的“鎮界墩”。此墩旁有“照山造刻”界石。“界石南該渤海所六十丈……已經遵照修完訖。界石北四十八丈，該四海冶地方，遺下未修。”

據此可知，作为宣府鎮東路四海冶下“鎮南墩”与順天府薊州鎮渤海所下“火熖墩”之間防禦交集處有一座墩臺，即“鎮界墩”。此墩臺由“遵照会行两鎮修墩撥軍戍守”。其北側“四十八丈”火焰山上的墩臺，即現俗稱“九眼楼”；其南側“六十丈”，即“順天府薊州鎮渤海所下火焰墩”，現俗稱所“北京結”。这个“北京結”，按其所在位置及昌鎮長城敵臺編號，當為“擦字火熖墩”。

关于宣府鎮轄區延袤，嘉靖《宣府鎮志》卷十【亭障考·塞垣】記載:“東自四海冶鎮南墩，接順天薊州火焰墩界起，西至西陽河南土山墩，接大同東界牌墩止。”

萧按：綜上所述，“順天薊州火焰墩界”，即現俗稱的“西大墙”之上的“鎮界墩”，其南側“六十丈”處，即現俗稱“北京結”，亦即“順天府薊州鎮火焰墩”。

　　关于九眼楼的建築沿革，《明实录宪宗实录》記載：成化二年（1466）秋七月壬午十三，“翰林院提督四夷館吏部郎中劉文《陳邊備便宜四事》曰：‘永寧四海冶舊設馬营哨瞭一堡，此堡東南山上一小墩，名鎮南墩。南接腹里又一小墩，旁有平谷，山低澗淺。略填薪刍，可度人馬；上墩一目，直見京畿。今宜相度紧要隘口，修垒髙監。則與守禦之備，不為無補。’奏上，命兵部參酌，行之。”

萧按:“馬营哨瞭一堡”現已遺存不多了，其“東南山上一小墩，名鎮南墩。”其“南接腹里又一小墩”，雖未説明此墩名稱，但按其所述位置推斷，即現“九眼楼”。此墩“旁有平谷，山低澗淺。略填薪刍，可度人馬。”这个地方，為一南北走向較為低垭的山梁，其東側（外側），即現懷柔區西栅子臭水坑；其西（内側）為懷柔區莊户村，其西北側為延慶區四海冶永安堡。由于處于三鎮防禦結合部，故雖“略填薪刍，可度人馬”，却迟迟没有構築墙垣防守。

这座“南接腹里又一小墩”，因位于海拔海拔1141米火焰山上，故“上墩一目，直見京畿。”

現一般認為，九眼楼即“順天府薊州鎮火焰墩”，此論似是而非。

　　关于“火熖山”（又名“火藥山”）。明·楊时寧《宣大山西三鎮圖説》記載：“火熖山，在永寧東九十里，多奇峰峻嶺，形如火熖，故名。与海字口、岔石口俱系極衝。鄰東路大邊，山势孤懸，为南山第一要地。”

由此可見，“火焰山……鄰東路大邊，山势孤懸，为南山第一要地。”“南山”者，“宣府鎮南山邊垣”之簡稱也。即九眼楼歸宣府鎮南山邊垣所轄，非“順天府薊州鎮渤海所”轄區。故不可能是“順天府薊州鎮火焰墩”。

明·蒋一葵《長安客話》記載：火熖山“適當山陵後背，乃唇齿相須之地。”

明·秦霖《宣鎮東路輿圖説》記載:“登火熖山望之，而神京在前，宫闕在目，实京師以火焰為后屏也。東顧而薊鎮在左，西顧而昌鎮環右。南山崔巍崒嵂，拱抱陵寝，龍之蟠虎之踞，美哉。”

萧按：蒋一葵指出火焰山，“適當山陵後背，乃唇齿相須之地。秦霖指出：火焰山“实京師以火焰為后屏”，但均未明言所登之處為“火焰墩”。

　　明代长城墩臺、敵臺一般均有專稱及匾額。明代軍事長官登臨九眼楼所賦詩作甚夥，但除稱其為“火熖山樓”或“火熖山戍樓”外，九眼楼附近出土詩碑，也尚未見有云“登火焰墩”的，

清·光绪《延慶州志》附圖标注：稱九眼楼暨“火熖山樓”或“火熖山戍樓”为“禦靖北臺”，并未補充説明其原初名稱是“火焰墩”。

明末·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十七北直八：“火焰山，縣東北百余里，與薊州邊接界。《志》云：山當宣、薊、昌平之要道，登其巅可以望遠……翁萬逹言：四海治有鎮南墩，与薊州邊所属火焰墩接界，僅三里余。築墙于此，可防寇衝。火熖墩，盖在火熖山上。”

萧按：顧氏这里提到了“火焰墩”，但却用了一箇“盖”字。这里的“盖”，并非“建築”，而為不确定語。即“大概”之意。即“火熖墩”，大概修築在火焰山上。頋祖禹《讀史方輿紀要》涉及“微地理”时，因其不可能都作实地勘察，故多為推測之語。

　　概之，宣府鎮東路四海冶“鎮南墩”与順天府薊州鎮（后析出昌鎮）黄花路渤海所下“火熖墩”与之間，有一处“照山造刻——迤南属渤海，迤北属四海”字样界石；在界石附近，有一座“镇界墩”。

鎮界墩“迤南属渤海（順天府薊州鎮后析出昌平鎮）”；“迤北属四海（宣府鎮東路）。”

迤北經“九眼楼”通往宣鎮東路“鎮南墩”；迤南通往順天府薊州鎮火焰墩（即現俗稱“北京結”）。“鎮界墩”南、北两端的墙体，現俗稱“西大墙”。“鎮界墩”迤北墙体，由宣鎮主持修築；“鎮界墩”迤南墙体，由順天府薊州鎮主持修築。宣府鎮東路大邊地標式建築為“鎮南墩”，順天府薊州鎮地標式建築為“火焰墩”。

“照山造刻”南北两側墙体，在明代文献中稱“桃树庵”。“桃樹庵”外側，明代為“属夷”駐巢之地，現為懷柔区西栅子舊水坑村。“桃樹庵”内側，即所謂的“腹里”，現為懷柔区莊户村。莊户村南側，即昌平鎮黄花路渤海所下之擦石口關。

　　綜上所述，“九眼楼”在明代名稱不詳。現“九眼楼”之稱，系今人據其四面各開設有九个箭窗而起的俗稱。該墩附近出土石碑，有明代汪道亨《登火焰山戍樓作》、吴禮嘉《登火焰山樓》、梁雲構《登火焰山樓》、张維世《登火焰山樓二首》等詩作推測，九眼楼在明代曾名“火熖山樓”或“火熖山戍樓”。清代光緖《延慶州志》稱其為“御靖北臺”。迄今为止，尚未見到此座空心敵臺的匾額等可資确认的编號名稱。所謂“九眼樓”即“火焰墩”云者，尚属無可稽考之倫。

九眼樓始建年代不詳。據位于其西側約百米的一座髙山城堡遺址“威嚴“匾額，落款“萬曆歲次戊午（1618年）秋吉旦”推詳，九眼楼應為萬曆三年（1575年）以后，在原址之上所改建，萬曆四十六年又曾修繕。距譚倫戚繼光主持修建薊州鎮空心敵臺已逾半个世紀。九眼楼因處于“两鎮撥軍戍守，庶不推諉”的“鎮界墩”之北，又處宣府鎮南山邊垣“聯城列墩”東部伊始。建築規格獨特，体量恢宏，且位于三鎮結合部的火焰山上。故“大憲常臨巡視”，并形諸吟咏，且勒石刻碑。迄今為止发現凡二十四統，署名多為明代駐守宣府鎮長城的髙級軍事長官。立碑时間多在明萬曆至天啓年間。

　　九眼楼始建年代不詳。最早在該處構築墩臺的文献記載是明成化二年（1466年），但僅是“一小墩”。具体形制如何？没有記載。

《明实录宪宗实录》记载，明成化二年七月，翰林院提督四夷馆吏部郎中劉文在《陳邊務便益四事》奏疏：“永宁四海冶舊設馬营哨嘹一堡。此堡東南山上一小墩，名鎮南墩。南接腹里又一小墩，旁有平谷，山低澗浅。畧填薪刍，可度人馬。上墩一目，直見京畿。今宜相度，緊要隘口修垒髙監，則于御守之備，不为無補。奏上，命兵部參酌行之。”

《隆慶志》記載，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巡撫都御史王儀奏討內帑銀若干，欲於“金陵之後築墻修墩為拱護計。”“經欽天監相之”，“無傷龍脈”，“上允其請，儀乃委僉事程綬董工役。”

王儀，字克敬，號肃庵，北直隶順天府文安（今河北文安县）人，明嘉靖二年（1523）进士，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擢陞右僉都御史、巡撫宣府鎮。翌年，主持修筑宣府鎮邊墙。

《明实录世宗实录》記載：嘉靖二十二年八月庚寅，“宣府修飭邊墙墩臺工完，詔賞縂督尚書翟鵬、巡撫都御史王儀、鎮守縂兵官郄永各銀三十两、彩緞二表里。”

然現存九眼楼遺存，是一座結構比較繁复多箭窗空心敵臺，而薊州鎮空心敵臺，是明隆慶三年（1569年）由时任薊遼縂督譚綸上疏，戚繼光充任縂兵官，在薊、昌二鎮始築，隆慶五年（1571年）始築工程完畢。

萬曆元年至萬曆三年，薊昌二鎮又增築空心敵臺。“萬曆三年正月辛酉，欽賞縂督薊遼侍郎楊兆、巡撫都御史楊一鶚、都督戚継光、縂兵楊四畏、兵備宋守約等，副縂兵陳勛，都司劉德温等銀币各有差，叙增建薊、昌敵臺功也。”

據九眼楼西側火熖山营堡門匾額落款：“萬曆歲次戊午（1618年）秋吉旦”推測，九眼楼或為萬曆三年（1575年）以后所改建，萬曆四十六年修繕。

圖為在九眼楼南側箭窗眺望昌平鎮黄花路渤海所下擦石口、田僊峪、賈兒嶺段長城勝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