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图为金家沟村</h5>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陕西省礼泉县金家沟,是我穿軍装的最后一站。</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离别金家沟,已经快五十个年头了,金家沟村在我的脑海里已逐渐变得模糊,甚至忘记了那里的山,忘记了那里的水,但我始终忘不了那里的一个人,这个人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心中,这一辈子让我魂绕梦牵,他就是我的房东郭大叔。</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七二年头,我们连从宝鸡拉练调防到礼泉县,随营部进驻到金家沟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部队刚到新驻地没有营房,只能以班为单位,分散借住到老乡家。金家沟是个贫穷的小村子,连部征借贫下中农的房子不够,最后无奈征借了一户富农的房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全连算上炊事班共有十个班,谁也不愿意住进富农家。连长和指导员商讨半天,决定由我带领九班进驻富农家,唯一的理由是,我这个班长是从师部机关下来的,阶级斗争觉悟高,决不会被富农所腐蚀。</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自打我们班住进富农家后,全班战士就象霜打的茄子,整天都蔫不唧唧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瞧,其他班的房东,清一色的贫下中农,清晨,战士们早早的把水缸挑滿,庭院扫得干干净净;傍晚,军民的欢声笑语,不断地飞出心窝窝,一派军魚水情的景象。</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再看咱九班,从早到晚一片静悄悄,战士都不敢和房东家人多说半句话,因为你面前的可是阶级敌人啊。</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房东郭大叔,五十岁不到的人,显得十分苍老,由于父亲是历史反革命,他十几岁就被戴上了富农帽子。郭大叔有个正在上中学的独生子,由于家庭出身不好,整天把自己关在小屋内,羞于见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富农,这顶阶级敌人的帽子,把这一家人压得喘不过气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郭大叔整天沉默寡语,只有到天黑时嘴里才挤出一句来:“老婆子,天冷,帮兵娃们把炕烧热些。”</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七二年的春节已悄悄来临,一个偶然事件,让我颠覆了对阶级敌人郭大叔的认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除夕,记不清是地方的还是团里的文艺宣传队,来到连队慰问演出。全连集中在村口的空场上,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观看着难得的演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突然,去县城拉给养的马车驭手郑继红跑来,向连长王广钖报告,由于天降大雪,厚厚的积雪覆盖了路面,满载粮煤的马车掉进了水沟。王连长把救援的任务交给了九班,我带着七八个战士赶到现场,大伙儿脱掉棉衣裤,破冰跳进漫过膝盖深的水沟,硬是用肩膀把马车扛了上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拖着被冻僵了的双腿回到住处,房东大娘端来盆滾烫的热水,让我赶快泡脚祛寒,郭大叔见状忙说,“不能用热火泡,不然娃的脚就废咧”,说完,郭大叔突然蹲在我面前,扯开自已的黑棉祆(那个年代的陕西农民,都没有穿内衣的),把我沾满了泥浆的双脚,一把搂进了怀里……</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时,空气仿佛凝固了;此刻,时间仿佛定格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一双泥脚,被他的专政对象紧紧地抱在怀中……</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脚已暖,心更热。</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望着郭大叔这个阶级敌人,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啥是好人与坏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革命与反革命咋区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富农分子郭大叔以自已滚烫的胸怀,不仅温暖了我的双脚,更唤醒了我对人性的认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此,我记住了金家沟,更记住了郭大叔,始终不敢忘却……</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记:去年五月,通过战友的帮助,我找到了郭大叔的儿子。</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郭大叔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善良,担任着礼泉县永康颐养中心的院长。郭院长告诉我,他父母已经离世,父亲的富农帽子,早在一九七九年就摘掉了。他还说,家里老镜框里有你的一张照片,俺妈在世时常指着照片对人炫耀说,这是九班长,南京娃。</span></h1> <h3> 图为郭立院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