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茶

南飞雁

屋门口有两棵桂花树，今年国庆节回家，发现桂花开得特别好，花香四溢，无孔不入，吸引我不时走到树下，仰起头来使劲吸鼻子，娘说，你喜欢就摘一些下来，晒干，带到广东去泡茶喝。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赶紧振臂一呼，招集周围的闲杂人等，都来帮我摘桂花，搭的搭梯子，踩的踩凳子，人手一只盆，把两棵桂花树团团围住，一时间，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十多年前，父亲亲手栽下这两棵桂花树，记得是栽在一个斜坡前，斜坡上长满青草，孩子们喜欢扯着这两棵树在坡上溜上溜下地玩，以至于小的时候，两棵树一直匍匐着生长。
后来，我家和左邻右舍接连搞建设，多出来的土堆到了斜坡上，我们家的地坪越来越宽，两棵桂花树的位置移到了地坪中间，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于是，父亲重新修整地坪，在桂花树的周围砌上花围，两棵树从此茁壮成长，枝繁叶茂，每到八月间，花满枝丫，香气袭人。

桂花树在我们村里原本稀罕，邻居家有一棵，香透了我的整个童年。后来城市建设兴起，需要大量已成型的树木绿化，建设者们上山下乡遍访名贵树种，桂花树作为常绿乔木，自带清香，倍受青睐。邻居家的那棵桂花树高大挺拔，树形优美，几次被人相中，价钱一次比一次高，但邻居坚决不卖，后来不胜其烦，一怒之下砍掉了树尖，从此无人问津。
桂花树的种植瞬间成为一种流行元素，成行成片地种满农村的每一个角落，多年后，城市建设告一段落，转向建设美丽乡村，初长成的桂花树，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自然而然成为了美丽乡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桂花是我国传统十大名花之一，品种繁多，最具代表性的有金桂、银桂、丹桂和月桂。桂花的花朵极细，常淹没于浓密的树叶之中，如同养在深闺的女子，不比其它的花俏立枝头，争奇斗艳，供古往今来的人们欣赏吟诵。北宋儒家周敦颐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但到了宋代，女词人清照终于发现了桂花的美：“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桂花虽小，却广泛应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提取芳香油、酿酒、加工食品和化妆品等。古人认为桂花酒“饮之寿三千”，女士饮用更佳，被誉为“妇女幸福酒”，桂花糕美味爽口，在我国已有三百年的制作历史，桂花茶则有养颜美容的功效。

如今，桂花树遍片农村的每一个角落，栉风沐雨，八月飘香，在惆怅的季节里给人们送来精神的慰藉。
走在村子里，安静而祥和，路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老人们聚在新建的燕山广场谈天说地，不时扬起一串笑声，随处可见的桂花树，亲切得如同多年前的故人，那个常常站在树下笑着跟我打招呼的老人，也在几个月前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
一转眼，父亲也走了两年了，留下满园的花树和果树，年年春华秋实，仿佛他从不曾远离，站在桂花树下，仿佛依偎在父亲的身边，温暖而踏实。

我把晒干的桂花装进罐子里，带到广东，每次泡茶时，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
熏茶有熏茶的故事，桂花有桂花的故事，我将所有的故事沉进杯底，在沸腾过后的袅袅香气之中，再来细细地品味，曾经青涩的少年、蓬勃的青春、沉甸甸的中年，以及愈走愈苍凉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