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记行·扎什伦布寺

陈国俊

　　我们日喀则之行的最后一程，是瞻仰班禅大师驻锡地——扎什伦布寺。扎什伦布藏语意为“吉祥须弥”。据记载，寺院为黄教始祖宗喀巴的弟子一世达赖根敦珠巴主持兴建，是年为明正统十二年，即公元1447年。到四世班禅罗桑曲吉担任扎寺池巴（住持）时，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从此，扎什伦布寺成了历代班禅的驻锡地。如今的寺院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另有一说为30万平方米），是大昭寺的7倍多。寺内有经堂57座;房屋3600间，据说是布达拉宫的3倍多。

　　寺院南部的广场宽阔平整、肃穆祥和。我在广场上纵目望去，整个寺院依山而筑，各式建筑疏密有致，层叠而上，一派佛国庄严气象。时值午后，阳光明丽，金顶棕墙的佛殿巍峨庄严，白墙平顶的僧舍区安宁平静。

　　寺院的最东边，是一座西藏绝无仅有的展佛台。它笔立高耸，宛如古城墙上的巨隘雄关，骄傲地矗立在全寺的制高点上。每年藏历5月15日前后三天，寺院举行隆重的展佛活动，将过去佛（无量光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未来佛（强巴佛）这三大幅刺绣佛像展挂在高32米、台底宽42.5米、上宽38米、厚3.5米的展佛台的向阳面壁上。

　　作为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大寺，在建筑规制上与内地名寺对称严整不同，寺院没有明显的中轴线，是依靠网络四方的道路把各个区域连为一体。我感觉它既是一座殿宇森严的寺院，也是一个神俗交融的社区，里面还有商店、银行、邮局、医院、养老院和孤儿院等。

　　在导游的带领下，我们从寺院西南部漫步而上，最先进入的是僧院区，即僧人学习与生活的区域。墙体均是白色，每个大院门楣上钉有某某某某街的铭牌。

　　沿着坡台而上，不时可见跨路生长的灯芯树。沐浴着阳光的树冠表面枝青叶翠，而冠面下无缘阳光的只有根根枯枝了。这些枯枝也有其独特用处，因为枝茎中空，可洇燃油，人们在枝头裹上棉絮用来点灯。这也是树名的由来。

　　在第三棵灯芯树的东边，是3座白塔，代表着佛祖释迦牟尼诞生、成佛、涅磐三阶段。信众络绎不绝，转经筒，念佛经，祈祷礼佛。他们饱经风霜而黢黑的脸色，记录着朝拜途中的艰辛，专注的眼神、淳真的神情，容不得你对他们的虔诚有丝毫的怀疑。

　　距白塔约30米处便是寺中最大的佛殿——强巴佛殿了，强巴佛就是我们称之为弥勒佛的。佛像高26.8米，莲花座高3.2米，是世界上最大的弥勒佛像。这尊佛像造型不是常见的笑容可掬、能容天下的大肚佛，而是身穿迦裟、佛相庄严，一副不怒自威而又慈悲为怀的唐僧模样。当我环绕佛像行走时不由在想:人也好佛也好，俊丑也罢，庄谐也罢，都不重要，要紧的是心中怀一份爱心，存一份善念，其他又有什么不可释怀的呢？由于扎寺室内不得随意拍照，上述庄严佛像，以及下文中的许多场景，除网络下载了少量图片外，大多难以在我的拙笔中展现。

　　由西往东是四座佛殿，依次是强巴佛殿、十世班禅灵殿、四世班禅灵殿和五至九世班禅合居灵殿——这5位班禅的灵殿文革被毁，后由十世班禅主持，藏区信众捐资重建。导游告诉我们:此殿开光时，十世班禅强撑病躯坚持为朝圣信众摩顶赐福，直至手臂都要由人帮助方能抬起，最终劳累过度致心脏病发作而溘然长逝。你若细心，便可发现该殿壁画中的部分佛像仅完成轮廓线。导游说，十世班禅本欲亲自完成细绘与着色，可最终油尽灯枯遂成遗愿。眼下，这些佛像的轮廓，已成大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见证了。

　　扎什伦布寺里的大经堂，即措钦大殿，是寺中主殿，相当于内地寺庙的大雄宝殿。此殿历时12年建成，至今已有500多年历史，是扎寺最早的建筑。殿内林立的朱漆大柱间，是一排排榻状莆垫，一众身着绛棕色佛袍的僧人在莆垫上打坐诵经。经堂之中，佛像环壁，灯光恍惚，香烟飘逸之中，修行炼法的氛围从四面八方向你涌来。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身材魁伟、僧袍严整的喇嘛，手持一束燃香，在回环密集的莆座甬道里来回巡走，一边走一边挥动燃香，在一个个僧侣头顶上缭绕一番。看着他神色峻严，双目炯炯，我不禁有些悚然;而他却目不斜视，一丝不苟地履行着巡走缭香的职责，鱼贯而入的游客根本不入他的法眼。有趣的是，身处经堂偏角的几个少年僧人，脸上稚气尚存，在一派诵经礼佛声中，悄悄地嬉谈逗趣，还不时击掌窃笑。一见巡视喇嘛，立刻挺身竖掌，喃喃诵经。其实，那位威严的大个喇嘛是发现了这些小僧人的顽皮把戏的，只不过他佯装不知，照例一丝不苟地持香在这几位小僧头上绕了几圈。我发觉，他那原本如炬的目光中，此刻却漾溢着满满的慈爱。也许，那些得道高僧就是在这严与慈、苦与乐、稚朴与睿智中炼成的吧。

经堂外，是一片600多平米的讲经场。在这深居寺院腹地，四面殿墙高耸、壁画斑斓，犹如秘境密所的讲经场中，我不禁心驰神游起来，想象着2000多名僧侣聆听班禅大师讲经说法的肃穆庄严，想象着僧人之间辩经论道的神采飞扬，想象着信众香客如闻天音的膜拜痴情……

佛殿的金顶上已抹上了夕阳的余晖，蓝色的天幕上几只苍鹰在盘旋翱翔，大地安静下来了。在这苍茫辽远的西域高原，在这尼色日山下，“吉祥须弥”——扎什伦布寺渐渐地隐入暮色里，静静地等候下一轮的旭日霞光……

注: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