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千百年，相遇妥乐村——妥乐银杏之旅

李子

妥乐银杏之旅
——李 子
自从考上云南大学，做了云大人，我便有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银杏情结。
记得刚到云南大学的那年秋天，就莫名地喜欢上了图书馆旁边那条长长的银杏道，时时看着银杏道上的银杏叶,由深绿渐渐变成浅黄、深黄，直至金黄。惹得不少行人驻足欣赏或和银杏合影留念。同宿舍的几个姐妹，也被这条独特而又靓丽的风景线深深吸引：差不多每天上学、放学路上，都要去长长的银杏道上走一走、看一看，或是在树下嬉戏一番，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云大金黄的、小小扇形的银杏叶，长长的银杏道，便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脑海里，随着岁月的沉淀，对银杏由衷的喜爱，于是慢慢地酵成一种浓得化不开的银杏情结。毕业20多年至今，每次去省城，“百忙之中”也要争取回母校一趟，徜徉于或绿或黄的银杏树下，才觉得没枉来省城一次，才能消解一点点心中这份浓浓的情结。

前年秋冬之际，有机会再次去省城，又迫不及待地去看望了向往已久的那片金黄，为此，我有感而发，还为此行专门写了一首小诗——《东陆缘》：会泽长阶今又上，时光荏苒细思量。海棠梧桐至公堂，银杏惹得相思长。
每当银杏叶黄的秋冬之际，我总会有意无意地在居住的小城寻觅这片金黄的小扇叶，或是在朋友圈里看到哪里的银杏变成金黄色了，就迫不及待地涌向那里，去饱尝那片饥渴了很久的金黄。

　　去年秋天，我目睹了河边的银杏是怎样一天天渐渐变黄的，也看过校园里虽然没有成林成片，但依旧能拨动心弦的那一抹耀眼的金黄，还兴致盎然地跑到小城里唯一一所大学初具规模的银杏林里去拍“美照”。没想到的是，也就是在去年秋冬之际，我和贵州妥乐的古银杏树居然有了一次美丽的邂逅……

　　下了火车，安排好住宿，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赶往妥乐古银杏村。还未进村，远远就见一个高高的牌坊，上面写着“世界古银杏之乡”七个金色的大字。沿着村子的小路，坐着电瓶观光车，迎着微凉的秋风，我们兴致勃勃地朝村子深处走去。

　　
路的左边是山，山上的树木已有些萧瑟、枯黄，右边是一条干涸的沟渠。沿着沟渠，是一些人工布置过的景致：错落有致大大小小的石头，高高低低的各种树木，零星开着的不知名的小花。一路的沟渠中间，种着些非常矮小的银杏树，纤细的银杏枝被秋风吹得东摇西晃。沟渠上面的山上，也长满了一些萧瑟、枯黄的树木。看着此景，心里微微有点失望：传说中的古银杏村就是这样？
十多分钟后，电瓶车停在终点站——仙马湖。一个不太大的人工湖，周围有几匹石马的塑像，哎，又是一个人工景致……湖旁边有一条貌似刚铺整好的小路，路两边是整齐的、碗口大的银杏树。抬头一看，银杏叶基本落光，枝头上零星的叶子随风飞舞，而且叶子着色也不均匀……此时，我彻底失望了：大老远就是来看不怎么样的人工景致和这几棵银杏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古银杏树？

　　顺着小路，跟着人流，我们继续往前走。远处，迎面不远处源源不断地涌出很多人，而且越来越多……这些人从哪里来的？我诧异了。
再往前走，远远就望见一大片高大的银杏林，密密麻麻的叶子绿中带黄，黄中带绿。朝着这片银杏林走去，上一段小斜坡后，见坡头有一块指示牌：路的左下有“小桥流水”“银瀑”；路的右上是古村落；沿着路往前走是“杏湖楼”……再看这片银杏林，棵棵银杏树的枝干基本都是粗壮、笔直、高大、挺拔的。树皮皲裂，呈黑褐色，一看就知道它们已不知饱经沧桑了多少年。旁逸斜出的树枝，也是笔直的、向上的。原来，这才是正真的古银杏树。
看着不断有人往路的左下方走，我们也拾级而下，弯弯曲曲的木栈道上，落满了金黄的叶子，忍不住用手捧起一把又一把的落叶，然后兴奋地向空中撒去。看着飘然而落的叶子，似在风中翩翩起舞的一只只金色的小蝴蝶，心里禁不住充满了喜悦与兴奋。

　　下到木栈道的尽头，再抬头往上一看，只见一棵棵银杏树的树根像饱经沧桑老人的手一样，根根突起，又似一双双巨手，好像只有牢牢抓握着大地，才能如此屹立，如此挺拔。层层金黄的银杏叶或厚或薄的铺在这些树根上，向上望去，似金色的“瀑布”，难怪此景命名为“银瀑”。

这里有一棵叫“登云建木”的古银杏，树龄达1000年。“建木”在《山海经》中有记载：是古代神话传说中一棵长在宇宙中心昆仑山的神树，支撑起天地，树冠如网罗，沿此树便能攀上云天。此树根系有错综向上之势，就似建木古树。妥乐人认为：以此为梯，可平步青云，直上云霄。

　　再往下走，谷底原来有条清澈的小河，流经整个村庄。河水很小，所以流淌得很慢。河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石拱桥，倒映在河水中，上下像一个圆。石拱桥周围的几棵银杏树，不知什么原因，叶子都落光了，走在小石桥上，有一种“小桥流水”的感觉，恍如走进了马致远笔下：“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世界
一大群摄影爱好者抬着“长枪短跑”，站在桥边、桥下，或蹲、或坐、或站、或侧身，眯着眼，瞄准桥上牵着黄牛走来走去的农人，嚓、嚓、嚓，一遍遍按下快门……

　　避开这些喧嚣的人群，我独自沿着河边缓慢走去，只见河边两树相对而生，似心心相印，被村里人取名为“知音”，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之意。又见一棵500年的银杏树根部，周围长出许多小银杏树，似与苍老的大树构成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似陶渊明《桃花源记》中“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景象。不远处的水边，一棵680年古银杏靠水而生，清秀似伊人，有凝望远方之意，“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说的就是它吧。

离开“小桥流水”，我又沿着原路拾级而上，穿过原先走进来的那条小路，到了妥乐古村落。村口一棵“君子树”，树龄700年，树干笔直，不偏不倚，中正平和，似君子之德情，站在上山之路口导引者人们。

　　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走，一棵粗壮，分为三叉的古银杏树矗立在眼前——鹿首，又是700年的树龄，为什么取名为“鹿首？一指此树顶端枝叶向四处生长，形似鹿角。二是“鹿”与“路”谐音，指位于进村路之首；三指此树就像路的守护神一样，保卫妥乐、守护平安。

又一棵高大绵密的银杏树出现在我眼前，看看它树根下银杏叶状的木牌简介，得知它叫“守望”，树龄1000年，树高14米，冠幅14x14米，胸径102厘米。似守护妥乐家园的卫士抬着头，盼望漂泊天涯的游子早日归来。
越往村子深处走去，路越来越陡，银杏树也越来越多，树型也各具特色，有900年的“莲台悟禅”，树根部一枝发多丫，形似莲台。佛教有：“花开见佛性”，此树便是妥乐人焚香礼佛，祈愿祷告的又一绝佳之处。

　　还有名为“空心罗汉”的一棵700年的树。树枝虽有残落，特别之处在于树根中部是空的，但绿叶仍缀满枝头，似人心空而行为不空，有“空心罗汉”之情趣。有“一念花开”，此树原本是一棵，650年，长到中间又突然生出许多枝桠来，形似莲花，好像世俗之人顿悟佛禅，羽化升天，其实人生枯荣也全在一念之间，一念花开，一念花落。

　　村里的古银杏树比比皆是，有900年的“小趴树’,树干横伸，村里小孩常结伴趴在树上玩耍，故有此名。还有一棵一雌一雄1000年的相依相偎的“夫妻树”,恰似一对经历人世风雨仍不离不弃，共赴白手之约的夫妻。同行的友人中正好有一对结婚20年的夫妻。20年前，两人正好在这个季节喜结连理。今天，“20”年前的“新娘”，披着洁白的头纱，幸福地和先生站在“夫妻树”温馨合影，引得不少游人驻足观看，流露出艳羡的眼神。

　　因为村落身处偏僻的大山深处，村民们有的还住着土基房，房顶是青黑色的瓦片，有的瓦片上已长满了青苔。房屋是一间间随着山势修建的，所以往上走一段距离，下面一家的房顶就会和路面齐平。而瓦沟中间落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一道金黄色的瓦沟，一道青黑色的瓦片，让简陋的土基房更加显得原生态，更加充满了诗情画意。有些家门口挂着一串串晒干的金灿灿的玉米或红红的辣椒，似乎让我们嗅到了丰收的气息。

　　有的村民们干脆在家门口摆起小摊：银杏、山楂、地豆、瓜子……居然还把银杏果烤了卖，惹得不少游人逗留。游人如织的村子里，不断有人在这里合影，在那里留照。

妥乐村完完全全被绵绵的古银杏树包围着，只在树枝稀疏的地方或露出半片屋角，或若隐若现的看见几个青黑色的瓦片。为了保持村子的原生态，原来三分之二的村民都搬迁出去了。初春，树枝上密密麻麻的嫩芽，似乎让人嗅到春的气息，看到新的希望；夏日，层层叠叠的绿叶把村子遮得严严实实，着实清凉；秋日，黄灿灿的银杏叶把整个村庄装点成一个金色的童话世界，让人流连忘返；冬日，光秃秃的褐黑色的树枝，在苍凉的季节越发显得醒目。

　　坐在这些古老的银杏树根上，摸着这些如青筋暴突的树根，我默默地想：是何人何时从何处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你们又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才变成了今天的古老沧桑？如果交通不便利，如果信息不灵通，又有多少人知道你曾静静地守望着这个村庄，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你挺拔笔直的身姿，真的是当年屯边军人的影子？你像佛指一样的银杏果，真的是当年军人放下武器，化干戈为玉帛，皈依佛门的化身？

百年前，你就静静地守望着这个古老的村庄。百年后，我风尘仆仆地赶来，难道是为了今日与你的相见？其实，我来不来，你都在这里；其实，我见不见，你也在这里。今天，在这里，我遇到了沧桑百年、千年的你；我为今日与你的相遇而欣慰，我又为你今日身不由己的喧嚣而遗憾：熙熙攘攘的人群来了，大大小小的汽车来了，“长枪短炮”来了，烟雾缭绕的“烟饼”也来了，打破了你多年的幽深与宁静。我想，你不喜欢喧嚣与热闹；我想，你只愿静静地立在河边桥边、房前屋后、山上山下；你只愿默默地守望着静静的、古老的村落。

　　妥乐的古银杏啊，今天与你的相见，你给了我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精神家园；徜徉在你怀里的日子，你涤荡了我疲惫、落满尘埃的心灵；看着你挺拔笔直的身姿，你似乎在告诉我：无论尘世如何喧嚣、嘈杂，也要固执地直起腰、昂起头，面向远方、远方……
2018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