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印记：捕鱼之道

吕殿增

我的故乡地处九河下梢，在旧社会，十年九涝，连年水患，民不聊生。历代封建王朝，治水时兴时废，工程洪不能挡，涝不能排，旱不能浇，由于自然水灾频繁发生，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过去，虽然大水经常将庄稼淹没，人们口粮不足，但是水给家乡人带来了丰富的资源，“鱼美、蟹肥、鸭雁满海飞”的一幅水乡景色。久经与洪涝灾害斗争的家乡人，学会了“靠水吃水，依水治鱼”的一套本领。

（一）捕捞工具

船是家乡渔民捕捞业不可缺少的工具之一。过去有船只基本上可分八种：并子船、滑子船、鸭子嘴、家囡子船、丝网船、撒网船、放鹰船。其中并子船也称大对漕，使用两条大船尾对尾的固定在一起，前船设桅杆船帆，后船尾设舵，这种船主要是漕运。滑子船，船形似滑车状，两头窄，中间宽，两头翘，它能用船帆跑八面风，俗称上八尺、下八尺。就是顶风利用船帆的角度，走曲线航行前进。

上世纪50年代初期和60年代中期，在七里海、青龙湾河、潮白新河与蓟运河内，帆成队，舟成行，船工号子齐歌唱，真是一大景观。家乡的渔民们，清晨起来繁忙于七里海宽阔的水面上，渔舟穿梭，金波荡漾，划起双桨，哼着小曲，下着渔网，敲打着有节奏的哄鱼响器，晚霞归来鱼、虾、蟹满仓。据宁河县志记载：在这时期，七里海地区平均每年捕捞水产品产量为2230吨，虾、蟹产量占35%以上。给人民带来了美好的生活。

渔网是捕鱼的主要工具。治鱼网类有：大网（大网也称围网，网的上弦设网牌，下弦设网坠）、稍子、张网（张网比稍子网大，也可称大稍子，稍子网主要是截流口捕鱼）、包网（包网和大网形制一样，但包网眼密如蚊帐布，又称它绝户网）、漏网、瞎爬子、撒网、丝网、摸网、抢网子、扒网、提网子、扁网子、滑罩、抬网、搬网、粘钩、虾米提笼儿等。

（二）捕捞方法

家乡的渔民根据鱼的特性和习惯，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总结摸索出来的捕鱼方法，就地取材，方便而实用。具有地方特点的捕鱼、虾方法有：罩鱼、扎箔陷、包网、下篓子、淘鱼、鱼叉、捞笼、冰蹿、蹾报、虾米篓等。这些捕鱼方法大多都已经成为 历史，生活中有的已很难见到了，这里介绍几种过去捕鱼方法。

罩鱼：罩鱼，是家乡渔民捕鱼的一种绝招，伏天，鲤鱼习惯在自己的窝里消夏，它们呼吸的气泡冒出水面，遇到风白沫顺流飘动这一迹象，被有经验的渔民察觉了。渔民一人驾小船，一人手擎两米多高的竹罩，准确地对气泡中心罩住，人立即跳入水中去罩中捕鱼，这样每天罩三、四个河渠，就能捕100多公斤。

扎箔陷：扎箔陷也是家乡人捕鱼的拿手好戏，扎箔陷说白了，就是人们给水里的各种鱼布下的迷魂阵，是让水里的鱼有进无出，也是鱼自由自在的，从开阔的水域游进迷魂阵。这种捕鱼设施，不下鱼食，不用诱饵，不用撒网，不用打捞，每天净等着倒鱼，是渔民们勤劳智慧的结晶。

扎箔陷“迷魂阵”捕鱼原理示意图

扎箔陷用的苇箔（家乡方言读báo音），是用芦苇做原料的一种简单的苇制品。入冬后把七里海芦苇收割后，去掉苇皮后打成的箔。打箔用一个半人高、长大约两米左右的木头箔架子。箔架子由两个支架和一根直径在十公分左右的粗壮木头组成。用五、六公分粗的圆木，做成十公分左右长的木头短截，在一侧边缘打上能穿绳的眼，家乡人叫它箔锤，箔锤上缠上细麻绳，每隔二、三十公分放一对箔锤，均匀的排列在箔架子上。

一般说，打箔要有两个人一起配合着做，效率才高。在箔架子左面站一个人续芦苇，芦苇是早已挑选好的，粗细差不多，芦苇的长度是根据箔的高度确定的，事先把芦苇皮剥光（当地人叫剥皮），在用镰刀把芦苇根斜着削成尖（当地人叫削根）。然后，站在箔架子左面的人，将选好的芦苇横放在箔架子上。箔架子右面的人负责将芦苇拧成弯（当地人叫捏箔口），然后成对的箔锤交叉打成扭结，把芦苇勒紧，这样循环往复进行，根据需要确定苇箔的长短。一条苇箔长度够了，就从箔架子的一端开始，将每对箔锤的绳子分别系上扣，然后用剪刀把绳子剪断，重新再系一次扣，防止绳扣松开，这样一个苇箔就打成了。

苇箔准备好了，下一步是扎箔陷了，扎箔陷是在七里海广阔水面捕鱼的一种传统技法。这可是真正的技术活。要根据不同的地形、水流方向等排成不同的阵型。还要准备一个专用工具，家乡人叫轧（读 zhá音）板，是用硬木片做成的，就是在要扎箔前，在扎箔的地方，用轧板轧出深沟，箔好扎深扎牢固。扎箔，一个陷，用箔百块乃至数百块，劳动量很大，扎陷要有十几或几十个人的队伍，箔头指挥大家布局设陷，箔头要熟悉水的来源，深浅等情况，选择有利地势。扎陷如布阵，好的陷箔，凡鱼不论大小，有进无出，甚至野鸭子落入陷中也难逃脱。

每陷一般用箔围成7层门径，叫做7个门，最外边的门宽窄大约有五、六寸，进入深层渐渐缩小，大约有二、三寸。两陷之间有1条长长的箔伸出1里左右长，俗称廊箔，也叫梢子，是引鱼撞陷的诱导箔。鱼在发现廊箔后，沿廊箔寻找出路的本能，驱使它进入陷门，越陷越深。7个入口俗称7门，7门之陷尚有鱼可以侥幸逃离，若8门、9门就绝无逃路了，网开一面是家乡人治鱼恪守的戒律，不敢扎绝陷。

扎箔捕鱼的经验，是家乡渔民多年积累的结果，外行人很难弄明白其中的奥秘。扎箔的人根据水情（水的深浅）、风向风力、鱼的生活习性，扎不同阵势的箔，一般春扎“丁”字箔，捕捞鲫鱼群，秋扎“一”字箔，捕捞河杂鱼为主。看风向也很重要，根据四季变幻的风向和风力，按照七里海不同的地形，起东风、南风，拉开箔门，让鱼群随水流进入苇箔，刮西风、北风，关紧箔门捕捞回游鱼群。用苇箔捕鱼还有：扎蜜蜂、蹾报、蹾海报等方法。

“放鹰”捕鱼：捕鱼不用渔网,而是“放鹰”,捕鱼人站立在两叶小小的扁舟上,手拿长长的竹竿,鱼鹰分站在小船两侧,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就像战前的士兵。追逐鱼类，不时有鱼鹰把捕获的鱼儿送上来。鱼鹰捕鱼,这种古老而传统的捕鱼技艺,随着捕鱼工具日新月异,不再是渔民维持生计的唯一选择。在七里海,还有极少数渔民保留着鱼鹰捕鱼的传统。

捕鱼“放小捕大”，这是祖辈们传下来的古训，也是渔民们不能违背的原则。还有每年春季鱼类产卵时禁止捕鱼，也是渔民们必须恪守的“铁规”。靠鱼生存，是大自然对渔民们的馈赠;而保护鱼类资源，也是渔民们的“诺言”。如此和谐的相融共生，正是人与自然之间的根本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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