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沈老师

安猫

<h3>国庆节回老家,偶遇沈老师的大女儿,想起十二年前写的这篇旧文,遂翻出来重新阅读。往事仍如昨日,连梦境亦是丝毫未有遗忘! 想来孩提时的记忆早已刻入骨髓,尤其人到中年,磕绊的世事让人感概良多,不胜唏嘘!</h3> <h3>沈玉珍老师是我上学接触的第一位老师。 沈老师是嵊州人,三个女儿的母亲,教我的时候大概三十六七岁年纪,齐耳短发,眼睛很大很亮,非常精神。沈老师个子娇小,衣饰永远整洁干净,总穿一双中跟圆头黑皮鞋。 七十年代末还没有独立的幼儿园,到了该我上学的那一年,教育局搞试点,在小学里招收学前班学生,一年之后再上一年级,于是我很幸运地成了那个小镇(当时还叫公社)上前后几年里唯一一届幼儿班的学生,属于前无先例,后无来者,第二年不知何故幼儿班又被取消。沈老师便从幼儿班起一直跟着我们到三年级,做了我们四年的班主任。 我属于心智发育比较慢的孩子。记得六七岁时,别人问我:“你几岁啦?”一听这话我就躲到妈妈的背后,怯怯地看着人家,小脸涨得红红的不出声。人家一看这情形便知道我答不上来,便替我解围说:“哟,怕难为情啊,那不说了不说了。”其实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是六岁还是七岁,虽然刚刚妈妈还教过我,可我就是记不住。 幼儿园上了半个学期之后,妈妈去学校问沈老师我的情况,沈老师说:这个孩子估计书以后读不好的。到了第二个学期,我的小脑瓜突然开窍了,成绩一下子上去不少,沈老师立马给了我一个班委干,我成了班里的文娱委员。从那时开始,贯穿我整个小学阶段,所有学校里的大小文艺演出,我是场场必到,很多时候是小演员,偶尔也客串下报幕人。 那个年头,一年里文艺活动要搞很多次。九月份开学后要赶十一国庆节的,然后是冬季送新兵,再是元旦的;过完年开学后,春季又要送新兵,再是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节日是一个连着一个,我们也在沈老师的带领下,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排,每次都有新内容,每次演出总能赢来台上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最开始我们演的节目都是拿现成的一首歌作背景音乐,然后配上舞蹈动作,有集体的,也有三二个人的。这样的节目报幕的时候叫“舞蹈×××”,节目属于传统格式,没有新意,几次之后,沈老师有了新的创意,她准备让我们演情景剧。 我们演的第一出情景剧舞蹈叫“小白兔拔萝卜”。 故事情节是这样的:小白兔和小黑兔辛辛苦苦种了一大片萝卜,没想到被田鼠偷吃,于是小白兔和小黑兔合力把田鼠抓起来。 沈老师是策划兼编剧兼导演兼道具。我演小白兔,朱同学演小黑兔,徐同学演田鼠,萝卜有一大群,但有一个特别大的萝卜,由陈同学扮演。台词是沈老师写好的,插曲也是沈老师编好的,甚至道具都是沈老师做好的。 小白兔有两只长长的耳朵,沈老师就用细铅丝做两只耳朵架子,然后用白色的纱巾裹起来做成一个头套。小黑兔的耳朵换成就成黑色纱巾。 田鼠要表现它的狡诈,沈老师用纸板做了一个尖尖的像老鼠的头套,涂上重重的灰色,再用灰绒线缠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因为徐同学本身长得瘦,长长的脸颊自带表情,带上道具之后真是活脱脱一只灰老鼠,以至于到现在我们碰到他都还叫他的绰号:田鼠! 最有意思的是萝卜的道具。沈老师要做的是可爱的一点红萝卜。萝卜头上有叶子,那就用纸板做三张长长的萝卜叶片,涂上绿色,再画上黑色的叶脉,围成一个头箍。一点红萝卜是圆的呀,小孩子身体小,不可能表现出圆的效果。沈老师找来了一只掀了底的猪箩筐,猪箩筐外形的弧线像灯笼,很像一个圆圆的萝卜。在箩筐外面扎上红色的布,然后让陈同学站在箩筐里面,拿绳子拴在腰上,这样,绿叶子加红身子,整个红萝卜就跳出来了,而看的人还不知道这道具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nbsp;这出情景剧的尝试性演出获得了极大的好评。对我而言,我只知道我们在演出之后有许多的掌声,还能想起在学校那大礼堂里高高的台上演出时下面黑压压一大片看的人,有学生、本校老师和外校老师;而现在回想起来,却不知道沈老师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有这出情景剧的成功!如今,我还能记得在台上演出时的那一幕,也许这份记忆是无论再经过多少风雨都不会忘怀的,永远会存留心底! 因为这一只剧目的成功,沈老师开始投入更多精力创作情景剧。 最成功的一次,大概是我三年级的时候,一出叫“公鸡爱劳动”的舞蹈在县总工会礼堂演出,获得全县三等奖的荣誉。时至今日,每每想起,旋律犹在耳畔! “青青山,蓝蓝天,山下麦浪到天边,公鸡白兔爱劳动,一起要把美好生活来创造……”。 在这么多演出的节目中,我扮演的最多的角色是小白兔,以至于到高中毕业时走在大街上还被别人指着说:她就是当年演小白兔的那个! 每次演出都要化妆,沈老师就说:又要拍巴掌了。红红的胭脂用手掌轻轻拍在我们的脸上,还有嘴唇也要涂上浓浓的红色。那时没有粉饼口红,都是用油彩化的妆。油彩很难洗掉,如果在上彩之前不涂层百雀灵雪花膏之类,那就是把脸皮搓破都还有残留的痕迹。每次演出结束,沈老师都会帮我洗脸,用香皂把她的毛巾擦得红彤彤。 沈老师是嵊州人,普通话发音并不标准,但她坚持用普通话上课。语文课上她竭力教我们标准的拼音发音,虽然那时没有电视,没有录音机,只能偶尔在电影里听下标准发音,但我们这个班的同学却很奇怪,大家基本能讲一口相对标准的普通话,相较于同龄人乡音浓重的“诸普”,生活在现今的地球村里,真是受益匪浅。 我的成绩漂忽不定,一有演出要排练,心思全放到了跳舞上,学习自然不顾,每到这个时候,沈老师就会用严厉的眼光看我。那个眼光犀利的啊,至今历历在目! <br></h3><h3>到了四年级,换了班主任,和沈老师的接触便少下来,偶尔在路上遇到,她总会问我许多事情,成绩啊生活啊,她都想知道。再后来,我去外地读书,去外地工作,一直少联络。那时的通讯没有现在发达,只有单一的信件,而常变的地址让大家都不太用这种方式联络。九四年我在杭州工作,有一天回家时,妈妈告诉我说沈老师因脑溢血过世了。</h3><h3>前天晚上,我梦见了沈老师。读幼儿班到现在三十年了,似乎才一晃眼的工夫,好多事好像才发生在昨天。以前总听大人说怀旧的事,现在却轮到了自己。</h3><h3>梦境中,沈老师还是旧时模样,还坐在她的办公桌旁,看见我高兴的不得了,说着她的生活琐事。我趴在她的膝上,听她絮叨。醒来时,泪湿枕巾。</h3><h3>那时我们真的太小了,根本不懂得感情为何物,不懂当老师的为学生付出的心血,我们的评判标准很简单:凶我们的是坏老师,不骂我们的是好老师!直至多年后自己站上了讲台,才知道为人师表的不易。态度只是最轻最浅层次的表达,而隐藏在表层之后潜移默化的影响和传道授业的本质才是爱学生的真正所在啊!</h3><h3>真的愿意再一次哼起小曲,跳起舞步,扮次白兔,做回沈老师的学生,哪怕只有一次!</h3><h3>&nbsp;</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