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七十年代的日野卡车。</h3> <h3>俺的师傅刘长西。</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修理班的同志们。</h3><h3><br></h3><h3><br></h3><h3><br></h3><h3>如此这般的原因种种,综合作用下,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灌运处的司机们各个都那么牛逼烘烘地不可一世啦。介绍了一下灌运处的背景之后,咱们再回到现场。斜插在俺们车前面那辆日野卡车的司机最先从车里跳了出来,站在我们车前,指着俺的大徒弟破口大骂,“你个龟儿子会不会开车嘛”之类的,怒吼了半天,另外两辆车上的司机和副驾驶们也都下来帮腔指责俺的这位高徒。本来我想,俺这徒弟要是机灵点呢,对人家低个头、道个歉也就完事儿啦。他要是个刚猛硬汉呢,下去和他们对骂几句、争吵理论一番也没啥不得了。却不料俺这徒弟和这俺这两项预盼都不沾边儿,他此刻只是双手紧握方向盘,双目无光,噤若寒蝉,呆若木鸡,嘛反应都木有。本来人家骂了半天,最后看见俺们这位解放军司机师傅表情木然、两眼发直、一气不吭,整个一魂不守舍状态,他们便有些自觉无趣,便转身准备离去了。此刻俺这当师傅的在一旁则逐渐开始火🔥大,一是觉得这几个灌运处的司机太狂傲无礼,窄路强行超车本来就是对双方都很危险的事情,一旦发生刮蹭事故,超车方应负主要责任。他们不知反躬自省,反而倒打一耙地指责我们;二是对俺这徒弟的木讷怯懦甚为不满,怒其不争,恼其无言。最后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憋了半天的忿懑,打开车门站在脚踏板上,指着前车的司机,用四川话喊了几句,“你开个日本车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条路上早晚还会碰到你,你等着吧!”前车司机闻言便勃然大怒,径直向我走了过来。在他看来,肯定抱着方向盘的刘德申是师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一定是徒弟。司机位置上貌似老成的主驾驶半天都没敢吭声发话,这个坐在边上的小年青的副驾驶竟敢出来口吐狂言,且暗含威胁报复之意。司机这行当里就是讲究个尊师重老,我竟敢越俎代庖,跨过师傅叫骂,纯属大逆不道。他想仗着人多过来教训我一下,冲到我面前后,双方相互推搡了没有两个回合就开始了拳脚交加的互殴缠斗。他虽然很勇猛,可是无奈身矬臂短,根本打不着我的上三路,只能进攻我的下三路,最后一个回合时,只见他躬身弯腰,一脑袋朝我小腹撞了过来,我见状连忙抽身退步,左手掐住他的后脖颈,右手掌心向上,顺着他的前额摸了下去,打算给他来个传说中的“二龙戏珠”,用食指和中指抠住他的双眼。不料他个矮头小,俺则身高手长,一短一长的出入,俺的右手食指没抠着他的眼睛,反而抠进他的嘴里去了。送进嘴里的肉条他岂能放过?这小子就势吭叽就是一口。我的食指当时并不觉得疼痛,只是感觉到了他的牙齿在我食指上的压力。其他两辆日野卡车上的司机看他与我打斗并没有占到便宜,就从我身后包抄上来,企图抱住我将我按倒在地。因为我车的位置距离路边水渠只有一尺多宽,他们虽然两个人前后夹击,但是并无法近身。这时我听到其中一个日野卡车司机吵吵着说要去车上抄家伙,大概想去拿什么撬胎棒之类的工具来加入战斗。我想我也不能赤手空拳地干吃亏呀,一个健步跳到我车右侧的脚踏板上,伸手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把改锥,握在手中,这时脑子里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虽然拿着改锥自己更心定胆壮,但是万一失手闹出人命,后果便难以预料,我瞬间作出决定,把改锥又放了回去。关键时刻不失理智和冷静,事情后来的发展证明俺的决定还是正确的。俺继续拳脚交加、你来我往地和那几个日野司机打斗,从车的右侧打到了马路中间,马路左侧也是一条两米多宽的水渠,水渠另一侧都是稻田了。逐渐的俺双拳难敌六爪,地方开阔了,对方人多就能施展开拳脚了。此刻俺那位高徒眼瞅着师傅一人在孤身奋战浴血搏斗,他自己依然龟缩在车里,一脸茫然无措、呈呆傻痴涅之态。本着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打得赢就打,打不通赢就走”呗,我奋力在众人围攻中冲了出来,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奋力一跃,从马路左侧的水渠上跳了过去。那几个日野司机眼看着打斗中就要站上风了,特别不甘心让我从容逃逸,可是他们都是身矬腿短,两米多宽的水渠蹦不过来,只好从不远处的小桥上绕了过来,企图对我继续合围追打。看他们追近了,我又跳进泥泞存水的稻田,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他们几个人站在田埂上,正在犹豫值不值得像我一样在稻田里踩一脚泥水来继续追打,这时周边一些在稻田里劳作的乡民看到了刚才他们在追打我的情形,就有人高喊“打解放军啦!打解放军啦”!接着有好多远近的乡民听到喊声就跑过来围观。民众的心理总是同情弱者。围观群众开始大声议论,“太不像话了,四、五个人追打解放军一个人”,“几个龟儿把解放军打惨喽”,“人家解放军硬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哟”,“对,他们不给解放军赔礼道歉就不能让他们走!”整个围观乡民的舆论完全是向着我一方,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我们最初的互殴打斗,只瞧见我在日野司机们的追打下跳过水渠,蹦入稻田。有群众的口头支持,我就开始有恃无恐啦,从容地拖着满脚泥水从稻田里走了出来,不无得意地回到了车旁。对方司机见到围观人群一边倒地站在我一边,就立刻收敛多了,想马上开车溜走。巧的是这时我发现被那前车司机咬了一口的食指正在流血,我一看,食指第一关节上方有一个半厘米长的小口子,肯定是对方的大门牙咬出来的。刚才的打斗中也无暇顾及,有时擦把汗不留神弄得前额和脸上沾上了不少血迹,自己也浑然不觉。围观乡民见我满脸血痕,就认定我是因为打不还手而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啦,全都对我充满同情和尊敬。这样,形势立刻急转直下,瞬间主客易位。几个日野司机顷刻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第一辆日野卡车的司机首当其冲。他趁人不备的时候钻进了驾驶室,打着了发动机企图开溜。好几个围观乡民主动挡在了他的车前,高喊“不给解放军赔礼道歉就不能走!”见此情景,我趁机高举起食指还在流血的右手,对着大家高喊“这就是他咬的呀!”众人见此,就开始群情激愤啦。“这龟儿胆敢凹该仿军只姆,二儿天该仿军咋个打枪保卫祖国嘛。”立刻有人把咬俺手指头事件上升到了破坏保卫祖国的高度。“对,不向解放军赔礼道歉就不能放他走!”马上有人附和。愤怒的乡民越集越多,都围绕在第一辆日野卡车的前面,那个躲在头辆日野里的司机把自己锁在驾驶室里,吓得根本不敢出来了。后面两个车的司机见状不妙,不愿像头车司机那样被困在驾驶室,就悄悄锁上车门,然后就躲藏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去了。刚才还慌忙逃窜的我,在乡民拥簇下,瞬间成了忍辱负重、打不还手的解放军英雄。愤怒的群众们全都集中围绕在第一辆日野卡车前面了,不久就有人开始使劲拍打车门,还大声叫喊着“凹该仿军只姆的凶手滚出来”,紧跟着“打人凶手滚出来”、“向解放军赔礼道歉”之类的喊声此起彼伏。那日野司机面对愤怒情绪逐渐高涨的群众,早就没了刚才的凶傲张狂,这回轮到他吓得噤若寒蝉,蜷伏在司机后排的座椅上了。周围的群众逐渐增多,既有要为我伸张正义的,也有来看热闹的。“凹该仿军只姆”的描述也被以讹传讹,向后来者层层加码渲染,说成了日野司机不让解放军打枪保卫祖国而咬掉了解放军的手指头。此刻三辆日野卡车品字形包围着我车阵势并未有任何改变,整条公路被我们四辆汽车完全堵死了,被堵的其他车辆也越来越多。一些被堵车辆的司机们试图劝说愤怒的乡民撤离放行,反而如同火上浇油,激得乡民们非要日野司机出来给我赔礼道歉不可,更有甚者扬言要把这几个日野司机扭送公安局的。就这样乡民们和日野卡车在公路上相持对峙着,四面八方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最后竟有数百人之多!两三个小时一晃而过,天色已经渐黑,围观群众根本不肯散去。后来有被堵车辆的司机过来跟我说,他们已经到附近村庄里跟灌县公安局打了电话,警察已经出发过来解决问题了。果然半个小时以后,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下来了几个警察,简单向我了解问询一下情况,查验了我的伤口后,就一脸威严地敲开第一辆日野的车门,收走了司机的驾照,后面两辆日野的司机主动现身后,警察也将他们的驾照一并收走,然后对围观群众高声宣布,明天要让灌运处的领导和这几个打人司机到公安局去解决问题,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惩殴打解放军和凹该仿军只姆的凶手!四下乡民闻言,无不欢欣雀跃,高声叫好。随后在警车引领下,三辆日野缓缓随行,驶离了人群。最后我也怀着满腔的感激之情,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犹如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一般,频频向周围乡民挥手致谢,然后于夜幕下慢慢驶离。
次日好像有几位自称是灌运处领导的人,提了一包桃酥一类的点心,来到我们汽车队,号称慰问伤员。运输科的领导接待了他们,也没让俺露面。灌运处当年在灌县也算是个比较牛逼的大单位,估计县公安局也不敢把他们怎么地。整个“凹该仿军只姆”事件,最终就以俺吃了他们几块点心而不了了之啦。至于俺那位木囊高徒,事后我对他并无任何责怪。人之性格各异,有拍案而起的,有龟缩一团的,有宁折不弯的,有委曲求全的。各有各的价值标准,不必强求趋同。
事情过去了四十多年,回首往事仍恍若昨日。值此战友们欢聚长沙之际,讲给大家,聊供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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