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战地芦苇花
苏智
军校刚毕业那年,也就二十岁出头,我自愿报名参加了老山地区对越作战。那时,我体重才百十斤,显得又单薄又稚嫩,到部队报到后,谁称呼我都在姓前面加个“小”字。
记得临战训练期间,我们去集团军野战医院打战场防疫针。轮我时,只见一个身高和我相仿,一米七五左右,漂亮如模特的护士拿着针管朝上轻轻推了一下,就冲我胳膊刺来。我有点害怕,说我比较敏感,麻烦轻点。她微微笑了一下问,你几岁了,哪年兵?我刚回答完,她就说,新兵蛋子,打个针都怕疼,还能打仗?那天,我感觉被虐的够呛。
说来也巧,进入打仗集结地以后,野战医院紧邻我们集团军军部。医院在战事不紧时,偶尔会组织联欢会,请集团军首长和一些参谋过去,唱唱歌,跳跳舞。我也被老参谋带去认识了一些女兵老乡。
有一次,碰巧看到给我打针那个护士,我鼓足勇气上去邀请她跳舞。她一脸不屑地说,新兵蛋子,你也会跳舞?但那天,我带她好好秀了一下我的舞技。休息时,她说,没想到,你,还行。<br></h3> <h3>
后来,我们几个最要好的哥们,会邀请几个对脾气的女护士,周末到集结地的后山,练练枪法,吃吃野餐。
那时我才知道,给我打针的那个护士叫丽萍,而她,依然把我叫新兵蛋子。实际上,她只比我大一岁,但她十四岁就当兵,有十年军龄了,而我才四年军龄,所以,她才敢大言不惭地称我新兵蛋子。后来,她和我接触多了,才发现我根本不是她看不上眼的新兵蛋子。直到她见我用轻武器可以打下空中飞的野鸭子,才开始对我另眼看待。后来,她又发现我竟然是摄影高手,经常给聚会的战友,玩一些让大家意外的摄影创意。
临战训练结束后,我很快开始频繁前出甚至渗透到敌境执行侦察任务。我们见面很少了,偶尔才能聚一下,但每次都特别亲,有时,甚至还会有生离死别的感觉。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老乡喝完酒在宿舍跳舞,第二天我将配合一线部队执行出击拔点战场侦察照相任务,也可能一去不复返。那晚的音乐很感伤,从未和女人亲近过的我,在酒精作用下也有些冲动,跳舞时我把丽萍抱得很紧很紧,她没有拒绝我。
后来,我圆满完成了任务,安全返回军部。两个最好的老哥,邀请了军医院的丽萍和另一个姐妹一起去后山野餐。记得那天,山脚下的芦苇,在逆光的河畔瑟瑟摇曳着。我给大家拍了好多挺唯美的照片,最后,我把丽萍带到一个稍微僻静的位置,专门为她拍了一组手举芦花,努嘴吹散芦花的逆光照片。
拍到最后一张时,看着她那努着小嘴,活色生香,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忍不住扑上去,把她抱在怀里。但她用一束芦花挡住了我的嘴,轻声说,我订过婚了。
我怔了一会儿,最后,使劲把嘴前的芦花向她吹去。她推开我,甩动着满头的芦花,大声笑着,直到笑出了眼泪……
轮战结束前,我最后一次执行完侦察任务返回驻地时,发现我床头的战备桌上,摆着几支插在空玻璃瓶中的芦苇花,瓶子底下压着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我拆开一看,只见上面是用纯蓝墨水写下的娟秀笔迹:
苏参:你好!
我现在可以这样称呼你了。你已不再是去年我眼睛里的新兵蛋子了。这一年多你成长好快,你也收获了应得的鲜花和掌声。在你未来的生活中,会不缺少这些东西。我们家老人说,只要努力,就有回报,但不要自满。我只希望你在日后繁花似锦的时候,不要忘记我们的生命中,曾经绽放的芦苇花。
你的战友:丽萍<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