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回忆

王巖(小楼)

<h3><font color="#167efb">1983年十月,摄于开原化工机械厂家属楼之家中</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 母亲是外祖父的长女,1916年12月22日(农历丙辰年冬月廿八日)出生于沈阳苏家屯大淑堡。那时,她们家里虽有些土地,但主要经济来源基本还是依靠外祖父在外地任职员的工资收入。外祖父本是一个很有文化素养的人,对子女的文化教育也颇为重视。母亲很小就开始在她的家乡读书,大约17~18岁的时候,又离开家乡跟随我的外祖父到他工作的地方继续读书,那里也是我祖父工作的地方,当时我们的家就住在那里,母亲与我的二位姑姑便同在一所学校就读,于是她们成了同学和“校友”。</b></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学生时代的母亲与我的二位姑姑(左起:母亲、大姑、二姑。摄于1935年)</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 母亲与我的两位姑姑先由同学后来又成为好友。姑姑们时常邀母亲到我们家里作客。据母亲回忆:那时我们家里很阔绰、有小汽车,两个姑姑常请她一起在家里的墙上放映手摇电影坐在炕上看;闲着没事儿,经常到厨房去、请给我们家里做饭的“杨厨子”弄来一些熟猪肝、猪骨头之类的“下酒菜”,背着家里的大人们偷偷在一起喝酒玩儿。时间长了,二位姑姑见母亲人很好,就有意介绍给父亲,并告诉了祖父和祖母。祖父与外祖父同在一地工作,原本就认识,彼此都很了解,平时也互为契好。由于母亲读书时课余常去我家做客、与父亲也很熟悉,经人一提就成了。母亲毕业以后不久就与父亲结了婚。</b></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1937年,母亲抱着刚“满月”的大姐。</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  母亲秉性善良、贤惠、孝顺,是一个‘屈己待人’的人。她一生共育有五个子女,其中有一子、即我的哥哥于童年(4岁)夭折。大姐出生于1937年;二姐出生于1945年;夭折的哥哥出生于1947年(歿于1950年);我出生于1950年;弟弟生于1953年。在父亲去世以前,我们一家八口靠父亲教书收入、母亲勤俭操持,生活一直都还可以,后来,1954年祖母在鞍山二姑家中去世,家里剩下了七口人。此前母亲曾有过参加工作的机会,那是1948年东北刚刚解放,当时有文化的人十分匮乏,工作队的同志找到了母亲,动员母亲到学校任教,母亲自己非常愿意,但我的祖母却极力反对:认为母亲如果出去工作,家里由谁来操持?孩子谁来照料?祖父也认为,王家还从未有过由媳妇去“抛头露面”来养家糊口的先例。尽管这份工作是母亲十分愿意去做的事,但她却没有勇气来做出任何抗争,最后还是本着传统的“忠、孝、从”为先,顺从了婆婆的意愿。母亲的柔弱性格由此略见一斑,也为现代人所谓“性格决定命运”的理论提供了力证。由于这次工作机会的丧失、彻底改变了母亲后半生的命运。&nbsp;</b></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父亲去世4个月后,母亲抱着四岁的弟弟与大姐摄于辽阳。(1957年11月)</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 1957年6月,父亲因突发”脑溢血“而病逝,给这个家庭以致命性的打击!面对一个上有年迈的公公、下有四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子女,母亲肩上压的是一副怎样的重担!生活又是何等的艰难?当时大姐在“辽阳一高”读三年级,这是一所省内知名的重点高中,能考入该校的学生、当时的升学机率几乎百分之百,且大都是国内重点大学。姐姐本是该校学品兼优的“三好学生“,然而,“备战高考”的大姐、由于父亲突然辞世、竟未能去参加考试而主动放弃。那一届她们学校只有两人没有进入当年的大学校园:一个是被镇压的“反革命”子女,因‘政审’而被大学拒绝录取;另一个就是大姐,选择主动放弃高考而选择工作来养家,尽管工作以后、单位又“保送”她到大连某高校继续读书,但所读学校与她本应该就读的大学落差太大,与她之所愿也相去甚远,命运使然 ……</b></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 姐姐毕业后与姐夫结婚,由沈阳到铁岭,二年后又迁至开原。因工作忙、孩子小家中急需有人照料,此时的我们母子正无依无靠,于是,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于1963年初秋,投奔姐姐来到了开原。在开原我读了一年小学、二年中学之后,就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b></font></h3> <h3><font color="#167efb">1983年,母亲在我家中(开原化工机械厂家属楼)</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  1966年春:那一年我16岁。16岁的我曾拿着十元钱去北京等地“串联”,出去了40多天而杳无音信,当我回来的时候,母亲竟然像搂抱小孩儿一样搂起了我,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举动,母亲像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高兴!由此可知母亲怎样度过的这难熬的40多天? 1967年:为防止我离家出去参加“武斗”,母亲曾形影不离地‘看管禁闭’了我整整一年,甚至连我上厕所、她也要站在大门外守望着,直“看押“着我走回房间才算心安;又恐我在家里无所事事而耐不住,“鼓励”我这爱好”捕鱼捉虾“的儿子织了一冬天的鱼网,网未等织成却又被她当成了圈鸡的围栏,总之,想方设法留我在家,生怕我离开她的视线后有任何散失; 1968年:我不知母亲以怎样难过又难舍的心情,把我送上了前来迎接“知青”的马车,又以怎样复杂、焦虑的心情,企盼和思量着我还能否回城?然而出乎她的预料、我仅在农村呆了一年多时间,于1970年春节后,就被抽借到城郊公社,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b></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母亲弟弟、我的二舅(东北大学教授。此照片摄于 195 ? 年)</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  我没有让母亲失望,1970年9月25日,以全省”知青“百分之二的比例、我被正式抽调回城参加工作,然而,所去的工作单位却是百里以外、大山深处的柴河铅锌矿,母亲在为我高兴的同时又为我悬起了心,每次回家,都会无数次叮嘱我千万要注意安全!总是把新拆洗的被褥,铺垫在炕上,让我坐在上面,然后再问长问短、关心备至 …… 1974年夏,我虽然已经考取了“鲁迅美术学院”,因不够“工作满五年可带工资入学”的条件,我主动放弃了这次难得的机缘,对此姐姐和母亲多有埋怨。</b></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 1975年9月,我终于可以带工资步入大学校园, </b></font><b style="color: rgb(1, 1, 1);">这次没有让她失望,</b><b style="color: rgb(1, 1, 1);"> 虽然学的是“自动化”而非我所钟爱的”美术“专业,但终归给了母亲一个交代和些许安慰。母亲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总算圆了她多年以来的夙愿;</b></h3><h3><font color="#010101"><b> 1979年2月我准备结婚,母亲送给了我500元钱。 原来这是从我学徒开始、 每月给她的10元钱的“生活费”、她没舍得使用、却积攒起来又留给了我,每当想起此事、我都会感觉有一种刺心般的难受…… 当我有了儿子以后,母亲常因她自己年老多病帮不上我而内疚,对我这30多岁的“孩子”仍然操心不止,时常叮嘱着我:带孩子千万要小心仔细、注意孩子的饮食,要科学抚养;工作不可粗心大意,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南方雨季,经常出差千万注意安全等等……即便她在姐姐家里,这些都是她每次在信中写给我最重要的内容。透过这些点滴小事儿,让我体验到在母亲的心里、我们永远是她最牵挂的孩子,为子女、她有一颗永远操不完的心、至死不休。 母亲患有严重的痼疾“支气管喘息”,那是由于60年代“大饥荒”的贫穷饥饿、加上日积月累的操劳所致,其后又波及到心脏、发展成为“肺心病”,身体十分虚弱。进入冬季更是气喘不止、行动困难,严重时只能坐在床上,以头抵枕才能够勉强得到一点儿缓解,这是令我最为揪心的事儿!</b></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 1978年初夏,姐姐及三个子女终于等到了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可将四人的户口迁往沈阳与姐夫团聚。因为我们,姐姐一家两地生活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这让母亲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此后不久,二姐一家也搬迁到了沈阳。因母亲和弟弟的户口不能随迁而留在了开原。</b></font><br></h3> <h3><font color="#167efb">母亲从沈阳姐姐家中寄给我的信 1</font></h3>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1981年5月7日上午,母亲从由沈阳姐姐家寄给我的信。</span></p>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母亲从沈阳姐姐家中寄给我的信 2</span></p> <h3><font color="#167efb">1981年,母亲寄给我的信。</font></h3> <h3><b><font color="#010101">  姐姐一家迁往沈阳后,我于当年9月末、由“鞍山钢铁学院”毕业、</font></b><b><font color="#010101">被分配到“开原化工机械厂设计科”工作,</font></b><b><font color="#010101">重新回到了阔别了八年的开原来到母亲身边。后来,我和弟弟都相继结了婚。</font></b></h3><h3><b><font color="#010101"> 1984年姐姐因不放心、将母亲接去沈阳。此后,尊从母亲意愿、随时来往于沈阳与开原之间。此时母亲的心情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因为我们都已成家,生活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特别是姐姐家,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他们都是由姥姥一手带大,与姥姥的感情异常深厚、都竭尽心力地照顾着姥姥。因此,母亲更习惯于住在姐姐家里。</font></b></h3><h3><b> 1986年9月,母亲想回开原看看我和弟弟。按母亲意思,让我去姐姐家将她接回开原稍住一段时间后、再返回到沈阳姐姐家。可是来开原不久随着天气变冷、她的行动已不是很方便,加上我一再挽留,母亲便在开原住了下来。那年的春节,姐姐还让新婚不久的大外女儿夫妇来开原看望姥姥,专程来给姥姥拜年!他们的到来,给我们又增添了许多节日气氛。也许是因为“佳节思亲”的缘故,母亲忽然又想起了我的二叔,一直叨念着:“好多年没见你恒鎧二叔了,他的年纪不小了”,嘱咐我:“几十年都没见到他了、以后有出差的机会,你一定要去西安看望他”,并随手从身旁纸盒上撕下了一块儿硬纸片,颤抖着给我写下了二叔的地址<font color="#010101">。</font></b></h3> <h3><font color="#167efb">1951年,已留校任“人事处长”的二叔与二婶订婚并结婚。</font></h3> <h3><b>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母亲曾多次讲诉过的一件旧事:那还是1946年二叔刚入大学不久就背着家庭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并且成为“学生会”干部,他的</b><b>个人婚姻要遵从组织要求,必须找一名所谓“无产阶级”的伴侣。当时女同学中的“家庭出身”不是“资产阶级”就是“地主成分”,因此让大哥(</b><font color="#167efb">我父亲</font><b>)帮忙寻觅,那时我父亲常利用假期去在住校的农村学生家中家访,一去就是几天,期间在农村认识了一位土改时的妇女主任,“贫农”出身、高小文化、年龄与二叔相仿且口才好,认为介绍给二叔较为合适,也一定符合组织要求,于是借二叔暑假期间背着家里、到农村与之见了面,谁知竟“一见钟情”,此事引起五爷全家的不满和强烈反对!认为二婶文化太低、家庭也极不般配。二叔、二婶在百般说服家庭不果的情况下,断然于1951年在学院礼堂由学校主持、自行举办了婚礼、家人及亲属没有一人到场祝贺。二叔毕业后,留校被任命为人事处处长。我在开原化机工作时,厂总工程师办公室主任杨再山老师就</b><b>是1953年东北大学毕业生,他告诉我说,他毕业分配就是由我二叔决定将他留校的。并告诉我</b><b>说,我二叔是学校里“与旧家庭决裂的典范”,当时“东北大学的《海报》、《板报》都进行了大肆宣传,号召全校向我二叔学习。</b><font color="#167efb"><b>(</b>杨再山1957年被划“右派”1960年下放到“开原化机”,是他将我从化机“设计科”调到“总师办”。杨再山于198?年被东北大学“落实政策”召回学校任教授,离开了化机<b>)</b></font></h3><h3><b> 二叔结婚之后,因家里人强烈反对,不愿再呆在东北大学、一气之下主动要求调往西安某大学,任系主任。此去竟达三十多年没再回家。我父亲因此事被五爷一家所抱怨。 自母亲去世后,我两次去过西安,原本很想前去拜望二老,可到了西安以后又踌躇不前:乃一,恐给偌大年纪的二老添加诸多麻烦;又转念二叔属于学界名流,泰斗级人物,我自惭卑微,况二叔1953年离家之时我尚在年幼、与我从未某过面,无人引领似乎过于唐突,故而没敢轻易登门讨扰拜见,过后想来颇觉因自多虑错失而深感不安! 直到2006年5月、二叔夫妇以耄耋之年回沈探亲才得以相见,此时的二婶也以学校“行政处长”的身份已离休了多年。在二十多位亲属参加的欢迎盛宴上,二位老人想起了我的父母,双双离席来到我的面前、他已故去多年的大哥大嫂、即我的父母敬酒,对我说:“你父亲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大红媒呀,没有我大哥的牵线,我们俩不可能认识,我们心里很是感激”,并委以我和妻子代早已故去的父母饮酒。如此举动着实让我不知所措、异常惶恐! 与二位老人“碰杯“时、我泪竟不能自禁!泪水与酒一同咽了下去,旁人必不知我泪流何故,我是为九泉之下的父母感到欣慰的同时、深悔</b><b>违背母亲所嘱,</b><b>两过西安未能前往拜访二叔夫妇,</b><b>可又有谁能理解我当时心之所虑?!</b></h3><h3> </h3> <h3><font color="#167efb">母亲随手在一块儿硬纸片上,给我写下了二叔的地址。</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 1987年6月初,二姐来开原看望母亲,母亲决意去姐姐家住一段儿时间,令二姐带她回去。其实5月初母亲就让我送她去姐姐家,我推说工作太忙、无法脱身而加以挽留。这次显然已无由再作推拖,因于1987年6月7日,与二姐一道送母亲去沈阳。在南站下车后,考虑公共车人多、怕母亲被挤,(当时还没有“出租车”行业)我决意背着母亲步行去姐姐家,由二姐拿着包裹。母亲体轻,我背她并不费力,而母亲总是心疼我累,没走两站地就让我放下她歇一歇,我心里想:能背着母亲走路、为母亲出力、我求之不得,对我来说是幸福与安慰,再说我也确实不累。但母亲不依不饶,大声命令说:“你不累我累了,赶紧放我下来!并用双手敲打我的头”。无奈,我只好把她放在一所高楼的台阶上,二姐放下包裹,让她坐在包裹上稍事休息。这时母亲颇为自豪的笑着对我说:“遇事还得是儿子啊”!我说:“还是女儿最得力,您与儿子们不都是依靠妳女儿吗?”,话一出口,连二姐也给逗乐了。南站距‘沈阳南市’附近的姐姐家有公交车5站的距离,稍事休息我又重新背起了母亲,没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大姐家,母亲此去就再也没能够回到开原。 进入了11月后天气变冷,母亲也开始气喘加剧,记得11月20日母亲情病十分严重,当时我出差在昌图,姐姐打电话告诉了李雁,李雁马上电话通知于我,然后她带上儿子从铁岭先去沈阳、我则由昌图上车直奔姐姐家。</b></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 那天的雪下的忒大,导致铁路瘫痪,所有火车全部晚点。我头一天下午3点上的火车,第二天早6点多才赶到沈阳。车时走时停,光在铁岭停车就达8个多小时,我心急如焚度时如年,双眼迷蒙嗓干冒烟,昌图距沈阳仅120公里,整整用去我15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赶到姐姐家,见到了李雁和儿子,他们和我一样,也坐了整整一宿的车。母亲病的很重,呼吸困难不能行动,考虑外面寒冷,母亲又经不住去医院的”折腾“,家里更为方便,于是姐夫找来他们厂医院的大夫,在家里给母亲治疗,用最好的药给母亲打了“点滴”,病情才有了好转。我因省行已经决定于11月9日,在铁岭召开“全省技改工作会议”,作为该专业的科长、我手头有许多会议材料需要整理、准备,实在脱离不开,在沈呆了两天,只好把弟弟叫到沈阳暂时护理,我告诉弟弟说:“12日会议结束后,我马上来替换你”。回铁岭的第二天,我又找汽车专程去沈阳,给弟弟送去了“</b></font><b style="color: rgb(1, 1, 1);">折叠</b><b style="color: rgb(1, 1, 1);">钢丝床”以备用。</b></h3><h3><b style="color: rgb(1, 1, 1);"><br></b></h3><h3><br></h3> <h3><font color="#167efb">1979年,母亲、姐姐及外男、外女摄于沈阳。</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b>“全省工行系统技改工作会议”12月9日即将召开,而会议是8日报到,所以我8日住进宾馆,安排车辆接站、组织接待各市前来报到的同志。 9日一大早,几乎一宿没睡的我、很早便来到宾馆会议室,一是准备、熟悉当天会议上急需的汇报材料;二是为与会的同志们安排早餐等事项。约6点多钟,忽然行长急匆匆来到宾馆找到了我说:“刚刚单位传达室接到你姐夫的电话,说你母亲已经病故!把你手里的工作交给小张去处理,马上去沈阳你姐姐家,你爱人和孩子都已接来、现在外面车里等你……”,没等行长说完,我慌忙转身就往外跑,行长又叫住了我说:“镇静点儿,别慌里慌张的”此时,如何能够“镇静”?我竟忘了手里还拿着的钢笔和会议材料,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五内具裂!</b></font></h3> <h3><font color="#167efb">1983年秋,母亲于沈阳站。</font></h3>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奔丧的路显得相当漫长,一个小时的车程对我来说如同几天。早上7点多,我们终于赶到了姐姐家里。此时,母亲已经梳洗、穿着完毕,安然躺在她原来住过的床上,像往常睡熟了一样。我抚摸着母亲的脸、握住母亲的手,余温尚在。面对弟弟和晚辈们,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许哭泣,但不管我怎样的努力都无济于事,竟至涕泗横流、不能自己。上午10时左右,母亲渐渐变得冷而僵硬,姐夫顺着原来的床边,用木板儿又另搭起了一张临时的“床”,上铺被褥后,我们将母亲抬放在上面,并在她的头部前方,放置了一盏以豆油为燃料的“长明灯”。</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73岁的母亲就这样走完了她历尽磨难的一生,而让我终生遗恨的是,在她弥留之际,我竟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那天晚上,其他人都分别去了其他地方住宿,姐姐家只留下我和弟弟为母亲守灵。门、窗都开着、室内很冷,我与弟弟枯坐灵旁、形神几丧。考虑到这些天弟弟太累了,我让他靠在母亲住的单人床的里面躺下休息,我也在床边、母亲身旁暂且躺了下来。我不时的用脸亲一亲母亲的面颊、摸摸母亲的双手,是那样的冰冷、僵硬。我珍惜那个晚上,因为那是我们相依为命的母子三人、仍能置身于一处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和弟弟仿佛回又到了从前、又像从前那样依偎在了母亲的身旁,相互追忆、倾诉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想起在困苦的岁月里,母亲对我们俩个是怎样的呵护;在大饥荒的年代,怎样带着我俩四处奔波。我们都清晰的记得,1960年祖父去世后,母亲怎样带着我和弟弟从辽阳去姥姥家投亲的路上,母亲拿出自己嘴里省下、仅有的一点儿玉米面和野菜混在一起,烙的几张所谓的‘菜饼’,自己做的一口都不舍得吃、统统都给了我们,她一边看护着、一边提醒叮嘱我们:“看着点儿吃,别让‘盲流儿’给抢了去呀”!懂事的弟弟忙将‘菜饼’送到母亲嘴边想让母亲先吃,母亲强忍着饥饿、竟舍不得咬上一小口,含着泪水、双手搂住10岁的我和7岁的弟弟说:“妈不饿,你俩都吃了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泪眼望着那盏“长明灯”,我仿佛看见了母亲拎着菜筐、为了能节省几个小钱、与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时的神情;我仿佛看见母亲在开原化肥厂那个破旧的小院落里、手拿着蒲扇、扇着冒烟的炉子,顶着烈日酷暑为我们烧火做饭;我仿佛看见母亲那极度瘦弱、微微颤抖的身躯、站在沈阳姐姐家四楼的阳台之上,依依不舍的神情目送我出行回开原,不停的向我挥动着手,被风吹散的丝丝白发,依然在我眼前飘动,此情此景、已经深深镌刻在了我的心中。</b></p> <h3><font color="#167efb">1987年6月初母亲由铁岭回到沈阳,7月28日我再去姐姐家中拍下此照。(四个月后母亲病逝。)</font></h3> <h3><b> 弟弟时断时续地哭诉着: 这两天刚好赶上姐姐公出,母亲辞世的头天晚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吃过了药便早早睡下了,整宿睡得都很安稳,还听到了母亲甜甜的鼾睡声。</b></h3><h3><b> 刚刚参加工作的外甥给单位开车,这几天是早班,早上5点钟前就要到单位,离家之时还如往常一样撒着娇、习以为常的要和姥姥“贴脸”道别,当时弟弟还责备他说:“今天你姥姥睡的挺好,别去打扰她”。外甥走后,弟弟还仔细观察了一下,生怕惊扰母亲。十几天悉心护理,弟弟确实太累了,躺在母亲身边就睡着了。等6点钟醒来时再观察,忽然觉得母亲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他慌忙叫姐夫过来看看,姐夫仔细观察,母亲已经没了气息,瞳孔已经扩散,于是姐夫叫醒两个外女都过来,吩咐弟弟和两个外女,给姥姥梳头洗脸,并换上早已准备好了的殇服,姐夫则去他单位打电话通知了姐姐和我以及亲属……</b></h3><h3><b> 也许母亲不愿意打扰我们,竟以这样的方式,悄悄而安详的告别了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时间凝固在公元 1987年12月9日、早上5点50分,即农历丁卯年十一月十九日,星期三。</b><br></h3><h3><br></h3> <p class="ql-block"><b>  </b><b style="color:rgb(1, 1, 1);">(录旧题)</b><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丁丑清明祭母 :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斑鬓易成桑梓客,揪心往事几曾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辉山烟雨添新绿,满树榆钱哭旧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母去应能跨白鹤,儿归何处觅柴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梦里犹闻轻声囑,遥送飞鸿入渺云。</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 (1997·4·6 )</b></p> <h3><b>  </b><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