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往事 • 四

立山

夜穿林场（回首往事 • 四）

　　这次农场战友 “重返故地”， 我们一行人下榻的度假村，毗邻“东平国家森林公园”。此公园早先是农场的林场。在以往几十年时间里，我曾经三次“造访”过这片密密的大树林。

　　曾经的三次“造访”，经历完全不同：第一次，是我这个农场知青独自行动，“抄近路”穿越林场；第二次，作为上调回城二十多年的老知青，带着已长大的儿子渡江登岛，进公园看了“知青碑”；第三次，临近退休的我，与大学同事们乘车“参观沪崇桥隧”，顺便游玩了已成规模的“森林公园”。

（——上图为1998年10月17日 进森林公园看“知青碑”。）

这三次经历中，第一次最令人难忘。虽已过去了近五十年，但充满“惊险”的“夜穿林场”，让人回味，值得一书。

当时是七十年代初，“贫宣队”进驻农场连队，各连按2:1比例，选派知青去生产队“接受再教育”。一连好像去了十来个人，我有三位同学也在其中。这样，每逢连队休息日，我便会赶去农场旁边的公社生产队，看望同学，相聚聊天。

我们一连在农场的东北角，林场则坐落在农场中部南端。那个生产队地处林场西南面，与东风农场隔着一条“北沿公路”。因此，我每次来去同学处，在经过几个连队后，总要沿着林场东、南两边，转个大直角，费时又费力。

那件事发生在秋收后期。有一天黄昏，我看望同学后返回连队。跨上北沿公路时，只见西天微明、东方朦胧，落日余晖已成“强弩之末”。沿着公路没走几步，我看天色渐暗，便“心血来潮”，不按常理（沿公路向东）走 ，而是直接跨下公路，跳过一条排水沟，踏进林场。打算“抄近路”斜穿林场，早点赶回连队。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林场，一排排成片密植的各种树木，都已长成碗口般粗。穿过路边的小树林，只见一池小水塘旁，有连片的三、五间房子。我径直走去，路过其中一间已亮灯的大平房时，从窗口看到，屋内有几个林场员工在休闲打牌。绕过房后一大坨稻草堆，顺着东北方向的林间小路，我甩开膀子，加快了步伐。

经过了几处灌木丛；接着，又绕过一片在暮色中还能看清绿色的小竹园；然后，我便直接迈进了一大片水杉林的“紫黑云雾”之中。

密密层层的水杉， 整齐排列 ，高耸如栅；挺拔的树杆，直刺已有微星闪烁的夜空，无形中充满了一股萧杀之气。树林里满是杂草与撒落的枯枝细桠，我脚踹手扶，行进了一段时间，才艰难地穿出了这片水杉林。

忘不了这一情景：夜色笼罩下的一块空草地中间，有一简易凉棚。我走过去想息一下脚，只听见“噗哧”一阵声响，惊飞了几羽野禽，吓出我一身冷汗！

没敢多停留。在木桩墩上坐了一会儿，心定气顺后立马起身，沿着前方的小路，继续“钻”进又一片树林。

小路曲曲弯弯，越走越窄。夜晚的天光透射到地面上，斑斑驳驳的好像满是落叶。林深处，杂草戳膝，人工踩出来的“路”，已经辨别不出了。

由于不会观星定方位，在树林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继续往自认是东北方向走。不知不觉中，“地面”看不清了，“天空”时有时无，脚下的杂草似乎更多了。

我越走越慢。看着树梢间隐显的星星，环顾四周，由墨绿渐变成灰黑的树林世界，弥漫着难以名状的气息。耳畔似乎充斥着各种声响、却又什么也听不清，除了几声虫鸣，唯有自己略显紧张的喘息声 以及走动时“唰、唰”的脚踩杂草声。此时此地，我开始害怕了，后悔自己不理智的“夜穿林场”行动。同时，似乎有点恐惧地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密林中走错了方向。

想退回去，已经不可能，因为不知道该往哪走。当时我就打定主意：不管方向偏不偏，先走出眼前这片林子再说！于是，“硬着头皮”继续摸索前进。

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发觉前方透出一些亮色，我便毫不犹豫地加快步伐，朝那里走去。原来是一条流经树林的小水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决定顺着水沟走，因为林场的四边围着排水沟渠，有水就能寻到林场边界。

我满怀希望地深一脚、浅一脚，眼察水流、手撩杂草，沿着小水沟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好不容易地“穿 ”出了这片林子！

面前是一排芦苇。小水沟的水，正是从芦苇旁的大水渠（林场界河）流进来的。 前方星空灿烂，林场边缘到了！我定神观察，发觉自己确实在树林中转错了方向——本来打算斜穿到林场东边 近东北角处。那里跳过排水沟，旁边就是朝北去的机耕路。而现在，眼前却是一条跳不过去的宽水渠！看来，我是“阴差阳错”，“穿”到了林场北端、靠近西北角的地方。

透过摇曳的芦苇丛，可以隐约看到远处的正前方、更远处的左前方，各有一些灯光。根据方位判断，这应该就是我们农场的十二队和十三队。 我有一位同学，第二批来农场，被分在十二队。看来我今晚只能去“投奔”他了。

正担心如何过水渠，准备“湿身”出林场时，在芦苇稀疏处，发现了用两根粗毛竹、并排架搁成的“简易桥”……

　　“手脚并用”爬过竹竿桥 “穿”出林场的狼狈相、“不速之客”突然夜访 引起同学莫大惊喜等情况，就不展开叙述了。

　　——那次“夜穿林场”，由于经历特殊，时常回想，所以记忆犹新，成了我向旁人讲述农场生活的“保留节目”。至于那晚做了什么梦，第二天我便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