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烟景 大块文章——寄梅堂书画藏品集观感

小孤桐轩别号一十

<h3>  寄梅兄拟出书画藏品集,嘱我作一小文。我自知学识浅薄,难承重托,推辞再三,不敢应命。然寄梅兄一句“我的藏品你都懂”,让我顿生知已之感,遂再也不能推辞了。</h3> <h3>  我和寄梅兄相识也有六七年了,虽参商南北,交往却也频繁。我在写他信札收藏的另一篇文章中,谈过我们彼此的情谊,以及我对他为人为学的敬佩,这里就不多说了。</h3> <h3>  寄梅兄收藏宏富,这是人所共知的。我自信对他的藏品有些了解。但当我一页一页细细看完他这部书的初稿后,仍然感到相当的震撼!凭个人一已之力,成如此之洋洋巨观者,近百年以来,恐怕也为数不多,以我之寡闻所见,印象比较深的有田家英小莽苍苍斋所藏之清代学者墨迹,以及好友听雪主人之《管领风骚三百年》等等,然此二人所藏,皆为专题之属,与寄梅兄所藏相较,虽在时间跨度与题材选择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即,皆以近三百年来之学人翰墨为主,但寄梅兄所藏(就本书所收藏品而言),专门纯粹似略有逊色,但规模之大,品质之精,趣味之雅,以及珍罕奇特似又卓然过之。我曾戏言,兄书一出,不谛崔灏题诗,时贤或只能望书兴叹矣!</h3><h3><br></h3> <h3>  寄梅兄收藏追求精品。所谓“宁吃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对于精美之品,我虽眼力有余,然因财力魄力不足,只能纸上谈兵,玩玩理论艺术罢了。寄梅兄则不然,“三力”俱足,不仅长于鉴赏,又笃于行动,可谓知行合一,故成就广大也就不足为奇了。兹有一事,可为余此论之佐证。兄所藏诗人赵熙墨迹已有多件,且件件皆精,一日,又忽见四川某拍卖图录中有一件无论内容,形制,品相都更精彩的赵氏字条,遂不顾友人劝阻,万里奔袭,直赴西南,力战群雄,终抱得美人归来。寄梅兄此举,友朋议论时多以为不智。原因是赵乃川人,墨迹为本地藏家之首选,势必全力捍卫,寄梅兄与之争夺,当如吕布战三英,虎口拔牙,胜之极难,即便如愿,也必然付出极大代价,不值也。寄梅兄当然深明此理,但仍然一意孤行,深入虎穴,虽然杀得遍体鳞伤,却还是大呼快哉!其求精品之心情于此可见一斑。余闻此事后,深为折服,曾作打油诗赠其云:</h3><h3>大鹏万里向西飞,夺来赵家片纸归。</h3><h3>五关六将何足论,羡他任性一回回!</h3> <h3>  寄梅兄买好东西任性,虽说破费不少,但收获也大。汇集在这本书中的几百件藏品,几乎件件都是内外兼善,形质完美的精品、美品、神品、逸品,确实体现了寄梅兄秉持的人无我有,人有我精的收藏理念和追求,这也是本书呈现给读者的最大特点,更是我敬佩寄梅兄的一个重要原因。说句实在话,玩收藏的人都渴望精品,但得获精品不仅需要眼力,更需要实力,有的人穷其一生,能收到几件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如寄梅兄这般几百件齐刷刷的都是精品,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收藏家能够做到的!这是何等非凡的成就!这样的成就应该得到尊重!</h3><h3><br></h3> <h3> 除“精”之外,寄梅兄藏品的另一个特点是“绝”。古代收藏家对珍奇心爱之物,往往称之为“铭心绝品”。以笔者之浅见认为,称得上“铭心绝品”的东西,除了真精新美之外,还应该具有这样几个特点:一是稀。古玩行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奇缺为宝”。稀世孤品历来都是收藏家们追逐的目标。寄梅兄这部书中,不乏叫得响、令人眼红流涎的稀世之品。如刘师培的诗轴。刘师培英年早逝,只活了30多岁,然天纵奇才,学问极大,被章太炎先生称为少有的“读书种子”。墨迹流传绝少。寄梅兄收藏的这件诗横,是我涉足收藏以来二十几年间见到的刘氏墨迹作品类的第二件,录自作诗十几首,洋洋近千字,如此巨制,绝对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刘师培了。</h3> <h3>  二是奇。如梁章钜所藏之《焦山鼎铭》手卷,集林佶、翁方纲、梁章钜等累累长题,实为金石学研究中一件重要文献。诚如林则徐在题识中所言“此焦鼎二百年来一大故实也!始于国初诸老诗跋,成于佶人先生精录,发于苏斋老人改定,资于茞鄰前辈搜求。从此,登山问鼎者知所据矣。”足见推重之至。此件藏品,嶺南许习文兄曾有专文研究,细说源流,考证精审,颇值得一读。再如清末著名收藏家李葆恂所藏的袁枚、洪亮吉、蒋士铨等清中期几大著名文人诗稿墨卷亦堪称奇品。袁枚为乾隆时倡“性灵说”之著名诗人,与蒋士铨、赵翼并称“乾隆三大家”,在清代文坛上有着崇高的地位。蒋士铨七岁能诗,以“一雁先秋别玉门”句,人呼为“玉门才子”。诗文词曲皆擅胜场。袁枚许以奇才,金德瑛称其为“孤凤凰”,钱陈群督学西江,待以国士。洪亮吉精于史学与地理沿革,为一代学问家,同时吟诗作文,在性灵诗风为主导的乾嘉诗坛,独以奇警雄放的风格拔出一帜。又重情义,驰七百里由西安至解州,为好友黄景仁营葬一事,尤传为佳话。这几位学人的墨迹向来珍罕难遇,而此卷竞然风流尽得,岂非奇遇!还有清末孙家鼐、徐郙、崇绮、翁曾源四位状元的书法四条屏等等,都是难得一见的人奇、物奇、传奇之物,名家递藏,流传有序,不仅具有极高的欣赏价值,甚至是中国文学史、艺术史、政治史、收藏史上具有典型研究意义的藏品,它们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h3><h3><br></h3> <h3>  三是特。寄梅兄收藏书画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一些形制特别,题材内容特殊的东西狂追不舍,搜求无厌。如清徐骧所绘《小红雪楼图》20米长卷就极为特殊。此卷系红雪楼主蒋士铨曾孙蒋志伊于嘉庆丁丑(1817)至道光戊戌(1838),历经二十余年而成就的旷世巨观。蒋士铨28岁时,在南昌东街水口巷购一宅院,名曰:藏园。内有红雪楼、绿隐楼等。“红雪楼,琼窗八面,朱欄六曲,在万梅花中……”其曾孙蒋志伊,字小榭,曾居藏园中红雪楼之左箱。后蒋志伊宦游南北,乡思尤剧,爰请徐骧作《小红雪楼图》,以寄怀托志,慰藉乡情,又为孝悌之想。是图写藏园内重楼两座,掩映于万点梅花丛中,翠竹劲耸,湖石屹立;远目之处,更有峰峦列岫,烟云缥缈;一派澹远宁静、萧瑟悠远之境。蒋志伊行走江湖之间,辗转官邸馆舍之处,遍请蒋士铨同僚友朋、门生故吏,或己之远交近知,跋于其上,缅先人之德,彰后辈之思。历20余年,累计题跋者达80余人,陶澍、吴荣光、李宗瀚、孙尔准、姚元之、潘世恩、曾燠、邓廷桢、李星沅、张维屏、程恩泽、朱昌颐、吴兰修、钱仪吉等乾嘉道咸四朝名流题识殆遍,“迁客骚人,兴会于此”。诚如卷中赵敬襄题诗所云:“一代风骚手,当年红雪楼。新词传九种,佳话已千秋。”是卷对研究清代中后期社会迁流,朝野风尚,文坛掌故等有着特别的参考价值。这本书中,像樊山老人的三十言长联,也是目前笔者见到的樊氏墨迹中最特别的一件。尤为难得的是,本书中还收录了一些内容特殊的,有着重要文献研究价值、重大历史意义的藏品,像著录于《康有为政论集》等书中的康有为文稿《覆教育部书》等等。这类藏品的收入,使此书在欣赏价值,典型价值之外,又大大增加了文物史料价值,这是一般的书画作品集所不具备的。</h3> <h3>  与很多有实力的收藏家不同,寄梅兄本色还是学者,所以收藏趣味和格调自然也就不同,从本书所收绘画藏品观之,给我一个突出印象就是雅致。寄梅兄藏画很多,而选在本书中的几十幅画作,就市场价值而言,并不是他藏画中最值钱的,但却件件清雅可人,逸气横生,很能体现主人的品味与格调。有一幅清人蒋敬的《赏梅图》印象非常深刻,寒梅高阁,暗香浮动,疏影横斜,一位高士伴梅伫立,让我突然吟出了姜白石“梅花闲伴老来身”的诗句。寄梅兄爱梅,因有寄梅堂之号。这样的梅花高士,虽说写得是古人高致,又何偿不是寄梅兄自我心性的寄托呢?收藏本来就是一件有趣的雅事,是滋养心灵的一剂良药,一种情趣。本书中收录的很多手卷,书画合璧,题识累累,本身就是当时的雅士们精心制造的案头尤物,是他们生活情趣、收藏活动的生动写照。一卷舒展,诗词歌赋,笔墨文章,满纸都是旧时的月色,文人的风雅。我经常想,在那夜深人静之时,寄梅兄独坐书斋,升一柱檀香,放一支古曲,沐浴更衣,展卷闲赏,那是何等令人艳羡的自在与清福!抑或景和春明之时,约上三五同好,品茗读画,奇文共赏,疑义相析,不也乐哉!快哉!</h3><h3><br></h3> <h3>  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曾经说过,寄梅兄是一位有社会责任感的收藏家,他对待收藏的态度不是待价而沽的居奇牟利,而是对传统文化艺术的热爱和传承。他用如此的深心大力,印制这部好书,广为流布,惠泽世人,就是一个最有力的证明!如果我们的收藏家们都能有这份情怀,这份担当,那么,我们民族文化的复兴伟业又何愁不能实现呢!深深期待寄梅兄的壮举,能够带来响者云集的效果,如此,则更善莫大焉,功莫大焉!是为序。</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