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韩

田埂草

隔壁老韩

老朝

说到隔壁，马上会有很多段子手的段子蹦出来。有闹鬼的，有苟且的，也有反映农民工朴实无华真实生活写照的。而今天我所说的隔壁，是曾经相互照应了十多年，至今还当亲戚往来的老邻居老韩一家。

老韩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两把刷子一样的眉毛，左右两边向上昂扬着。由于眉毛老长，风一吹，眉毛也是随风飞舞；也像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架在眼睛上，不怒自威。乍一看就像一堵门神，不明就里的见着就怵三分。但事实上老韩却是闷葫芦一个，为人本分老实，看起来很凶，其实是辜负了他的两撇威严的眉毛。

　　老韩是从陕西一家显像管厂调回老家合浦工作的，老婆是合浦师范附小的老师。一个平时胡子拉渣不修边幅，一个整天吃玩扮靓讲究高雅；一个是一回家就窝在书房拿着电洛铁捣鼓着一些破旧电器当消遣，一个就算是在厨房炒菜也是啊啊啊美声民族唱法不离口的。你说这一家子，会不折腾吗？
可是这对看起来不怎么着调的一对，却是在十多年龃龉拌嘴中快乐度过的。

　　故事还需从十多年前说起。

老韩性格憨厚敦实，平时拿不准的事屁都不会放一个，可要是他对于不能接受的事又要捂住他的嘴不得发声，天一定会塌下来。他一定会瞧准时机极力反抗！

这天下午下班回到家，一阵歌声从我家门口经过。老韩一家回家须经过我家门口的过道。哼歌的显然是彭老师。随着"嘭"的一声关门，音量马上降了几格。记得彭老师哼的是《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这首歌很委婉动听。但是听着听着不对劲了，好像是有杂音，细一听是老韩拉小提琴的声音。老韩当年是合浦一中宣传队小提琴手，这下拉（准确应是锯）的旋律竟是《洗衣歌》。不知是不是午间直播开始了，门被故意打开，两首不同的歌曲旋律交替响起，就像两夫妻吵架吵出门外找人评理一样从门口涌了出来。老韩口中甚至还边"锯"边唱：

"个只废佬个只废佬笃（捅）到涅麻D(小麻雀)，两只公两只项（母）两只公两只项" （《洗衣歌》间奏合浦方言版）！

这简直就是要逼本裁判出场做出裁决的节奏啊？

我心神领会快步赶了过去，发现了奇特的一幕：这边越唱越起劲，那边越锯噪音越大，几乎是将整个小提琴弓根全压了上去似的，就是没有争吵。而厨房一切如旧，锅碗瓢盆码放整齐，一点都没有生火煮饭的意思！

"喂，我说唱歌拉琴可以当饭吃吗？我家没有放你们的米哦？"我友情提示。

"一、三、五！"老韩嚷道。

"二、四、六！"彭老师合着节奏还以颜色。

"什么意思？"我问。

"单数她做饭，双数归我。"老韩总算亮出了一份口头协议。我总算明白了。

"那今天星期几？"我问。

"星……期五？六？难道是….星期天？"两人终于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不用说这对活宝一边争吵着，一边又要端碗过来我家蹭饭了。好在我家老黄机灵，在他们争吵的当儿，早把做饭的米加多一瓢水做成粥了，足以撑死这对口水冤家！

俗话说得好，儿女是自家的聪明，老婆是别人家的漂亮，饭菜是隔壁家的香。我和老韩家平时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客人，吃饭不正经吃饭，闻到什么好吃的，就端着个饭碗，顺着味道就到了那里。

经过这次折腾，俺老蔡也不是吃素的，决心找个机会好好整蛊他们一下！

　　这天中午下班，我回到家门口见过道那边的老韩家门开着，好像两公婆在张罗着什么，就径直先溜达过去，看到老韩在洗米。

"我说老韩，不是说一、三、五吗？今天好像周二啊？"说完这句我仿佛有某种预判一般立马返回厨房做饭了，果然在我转身的背后，"爆米花"响了……一边做饭一边听隔壁家吵架，别提多嗨皮了！

最具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一个夏天周末的晚上，楼道两边，瑞气汇聚，惠风和畅，一派休养生息的景象。没有想到深夜11点过后，隔壁争吵声起，随着争吵越演越烈，开始有地板震动和器皿摔破的声音。我看不妙，急拉着老黄去到老韩家拍门！门开了，只见椅子断腿，碗碟碎了一地。

　　"怎么了？孩子正值中考，影响多不好！"老婆走过去挽住了彭老师的手劝道。

"你们来得正好，问他这条泳裤怎么回事。半个小时前还说是在办公室加班，事实是不知和那个狐狸精去了北海银滩游泳了，我看你怎么编怎么编！"彭老师眼睛里的红血丝彷佛竖了起来，指向敢于质疑她这个结论的人。她认定抓住了老韩把柄占在了理，所以把老韩推出了审判台！

"我不是怕你小肚鸡肠吗？说开会不是比说同学北海银滩聚会更省事吗？"老韩点起一支烟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走着。这回我注意到，老韩那"坚挺"的胡子，在汗珠的包裹下一颤一颤，彷佛会呼吸一般。"老韩，你也太紧张了"我心里暗道。

"我看这很正常啊"，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到了："同学聚会这事，说好了一句话的事，说不好还得解释半天。不想让家人多心，我想应是男人所为啊"！

老婆回头瞥了我一眼："看来你们男人这套谎言玩得很溜啊"？

"本来就没什么事，何必搞得那么复杂！"我一边说着，一边留意那件证物。

原来老韩回到家后，除了一身酒气，裤兜湿了一角。彭老师何等人也？疑心一起，扯开一看，是一件没有拧干的泳裤，泳裤上还残留着北海银滩像面粉一样细滑的石英砂粒。

原来战火是从一件泳裤开始的！

见局面有所控制，我悠悠说道："你看摔东西也不好好挑些贵的，比如电视机电冰箱之类，摔个十几块钱的椅子碗碟算什么呀？"

"去！唯恐世界不乱！"老婆冲我瞪眼骂道。

在调解大师的斡旋下，一切又归于平静。今晚这一觉，总算睡踏实了。

第二天一早，我特别关注隔壁那边的情况，那种乐意看到隔壁家吵架来凸显自家家庭幸福的心理是不是有点灰暗？

周一上班时间到了，隔壁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韩背着挎包迈着坚实的步伐走了出来。只见彭老师那唱歌的女高音在后面追着："老韩，记得拿钥匙！"老韩一个急刹回头，钥匙果然从门缝里递了出来。

我操！吵架有这么吵的吗？好得那么快啊？我心里骂道。

我想，昨晚在客厅闹出的动静，一定是转移到床上去了！

2017.12.16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