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蓝眼泪,这样的名字,太过矫饰而显幼稚。见过的人,却被瞬间震慑,惊叹与梦幻相似的存在,世间真有。感慨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景物,与庸常不同,与梦幻相连。</h3><h3> 蓝眼泪,其实是一种海洋微生物,一种能在黑暗中发出荧光的藻类。全世界只在极少数海域出现。遇见蓝眼泪,需要机缘,天时地利人稀,不可缺一。</h3><h3> 属于我的时代,渐渐从人海退潮,山野生活、树林和河流,正以慈悲的面孔,在路旁静待与我久别重逢。我路过许多的海岸线,站在每一处海岬,看脚下的海湾有着广阔层叠的白色弧线。远离风景的海岸,常常有风车,与海岸同行,起起伏伏绵延到黛色的天际。站在风车底下,风翼转运的声音强劲而有节律,每一下仿佛都要清空我的大脑,那些充斥的观念存在。没有游人的沙滩,渔船正在或走或泊,忙碌与寂静同在。我看到的这些,都是庸常。头脑中却偶尔闪过探寻蓝眼泪的念头,但也只是一念而已,知道那是可遇不可求的。</h3> <h5><font color="#808080"> 舒摄于塘屿岛</font></h5> <h3> 很偶然的选择,中秋假日决定去塘屿岛拍摄日落日出,一个足够袖珍,没怎么开发,又能找到民宿的所在。</h3><h3> 半个小时的航程,上岛后乘摩托车,穿过整个小岛,来到面向台湾海峡的岛南。与马蜂窝描述相似,老王民宿确实是“海景房”,与海滩之间仅隔着一片种植各种花草、有水井、石板铺面的开阔庭院,然后就是一面平坦的沙滩,像一面打开的折扇,有着很好的沙滩弧线,还有慢慢收拢的海口。潮线之上的海滩上匍匐着一片开黄花的沙藤。这几乎是一片私家沙滩,洁净得几乎没有脚印。</h3><h3> 用指南针测完方位后,再向民宿主人老王打听观日落日出的路线,然后坐在客厅慢慢泡茶,老王给我们煮海鲜面。老王的三个子女都在外地工作,老伴也跟过去帮忙带孙子。自己一个人驻守在家,女儿将家里空闲的房间,挂在网上做民宿。老王把家里的地板、阳台都打理得很干净,一进家门就让我们换拖鞋。坐在干净的房间里,你会觉得空气和海风也是很干净的,就有了享受的心情。我把喝每口茶的间歇时间拉得很长。门外左侧一排马尾松,右边几株台湾相思树,正对门的海面上,三艘首尾相连的蓝色渔船一直停着,让晌午的时间变得惬意而慵懒。</h3><h3> 晌午过后,天边开始云堆云涌,风越刮越大,海涛声愈加沉重,嘭嘭地击打着沙滩。算一下时间,晚上八点涨潮。隐隐中觉得,蓝眼泪出现的要素已全部具备。以打探的口吻,问老王,你家门口的海滩上见过蓝眼泪么?老王说,见过。轻描淡写得令人不敢相信。</h3><h3>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最南端的岬角拍日落,因为天变得太快,西边阴云太厚,无日落可观。躺在一片礁石上,朝着日落方向等待,希望太阳完全落入海平面后,能有折返的光线,穿过阴云,映照出某处天庭。结果,没有等到。不过,心中关于蓝眼泪出现的希冀,却越来越浓,浓得让人反而平静,仿佛若焦躁就会吓跑它。</h3><h3> 晚上,老王烧了几道海鲜,我们慢慢喝酒,等待那个时间。四周,万籁寂静,只有涛声纯粹。</h3> <h3> 现在,是时候了,在黑暗中走向无人的沙滩。</h3><h3> 其实,当我在黑暗中趟过沙藤,走向海滩的时候,心中既狐疑又希冀。黑暗中的沙滩很柔软,散发着淡淡的细沙特有的温度,它们完全吞没了我的脚步声。当脚步在海浪边缘停下时,脚下真得出现了蓝眼泪,先是萤火虫一样的光点,然后是一条弧形的光带,随着每一波海浪闪现、熄灭,那一霎,你是不相信的。然后回过神来,追着这些精灵一般的光点,几乎手脚无措。</h3><h3> 慢慢地,安静下来,只是在黑暗中站立。身边所有的物形,都被黑暗掩去,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把天、地、海连成一片的黑暗,只有黑暗、涛声、蓝眼泪的荧光。甚至,连我也消失了外形,只剩下了在黑暗中的感知,在宇宙星际巡弋。</h3><h3> 当飘渺如梦幻的事物乍现时,它冲击和震撼你的,竟不是事物的美好本身,而是自己的生命存在感。这一刻,你确凿地感受到,自己活在这亘古无垠的自然之中,有无数的美妙我们无缘接近,但此刻你遇见了一回。它就在你面前,瞬息而逝,又强大无比,它吞噬了你的渺小,又使你的感知在这一刻无限放大。</h3><h3> 第二天清晨,当我坐在海滩西侧的山坡上,俯瞰整个海湾时,它又变得那么沉静而庸常,仿佛昨夜的蓝眼泪,根本就没出现过,只有山上被海风吹得千洞百孔的巨石,沉默地锁住所有的秘密。</h3><h3><br></h3><h3> 舒 展</h3><h3> 2018年10月2日</h3> <h5><font color="#808080">舒摄于塘屿岛</font></h5> <h3>注:因上岛前,三角架落在车上,没有随行渡船,只带了单角架,故见着蓝眼泪却拍不成。明年找时机再登岛。文中蓝眼泪图片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