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匆匆按下暂停键

慕颜

　　为匆匆按下暂停键

——雀儿山攀登行记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的匆匆呢？”

　　不知你身边是不是也有这样痴迷于登雪山的女子。她们每每闯过“鬼门关”后，都会张牙舞爪地演绎雪山如何凶险，怎样被折磨得崩溃大哭，更会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最后一次”。然而假以时日，她又会踢掉高跟鞋，换上又笨又丑的登山鞋，美其名曰做几天仙女。然后一个猛子扎到“鬼门关”里，头也不回地踏上“绝对最后一次”的登山之旅。我正置身于这种强大的虹吸力中，无法自拔，亦无从解释，也许，只是为匆匆的岁月，按下一次“暂停键”而已。

　　相较于一年前成功登顶的半脊雪山，海拔6168米雀儿山因其密布的冰川，需要更多攀登技术更加令人神往。在队友们频频在雀儿山群里激情展示各种训练、各种高大上的装备时，我才刚刚开始一场惨烈的身心搏斗——膝盖有痛点，单腿行走发软，髌骨退行性病变、腰椎间盘4、5节突出……一系列身体症状警示我，务必放弃“神往”的执念。然而放弃的想法刚刚浮现，那些失望、彷徨、焦虑的情绪却将担忧、害怕、犹豫“一拳击倒”。“你一定要去”和“你千万不能再去了”的声音就这么拳脚叠加，刺耳扎心，无法和解。无数次的挣扎仍无解，那就干脆放弃一切理性的分析，听听自己心的声音吧！去！一定去！！必须去！！！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一切都释然。有时，放开双手才可以让自己的世界豁然开朗。

就这样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午后踏上神往之旅。出发那一刻，虽然身体能否与精神共俱进，还是没底，但内心终于踏实坦然了，只希望自己与6168的雀儿山相互接纳，友好相处。

山峦云幔之间，十九名队员汇聚在玉隆加措雀儿山BC营地，喝水（抗高反神器）、聊天、听歌、放空。他们和我一样吧！平日中规中矩的生活着，尽职尽责扮演好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色。但貌似安静的躯体下有着狂野的灵魂。到这里与陌生人一起恢复纤尘未染的童心，让人性肆意飞扬，让大自然将我们折磨得痛快淋漓，净化也好、升华也罢，点开人生的一次暂停键。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只是这“欢”只存在于自己的骨子与思想之中。

七月，雀儿山笼罩在雨季之中，云雾中不见真容，没有阳光灿烂下的白云飞动，夜晚的雨滴滴哒哒如流不完、擦不净的眼泪，我们一路上祈祷着、抱怨着。但相比后来的狂风暴雪，我更喜欢这延绵不断的小雨。

刀尖上的行走

雀儿山（藏语措拉）位于四川省甘孜州德格境内，属于沙鲁里山脉，最高峰海拔6168米。这里多古冰川地貌，冰川积累量大、厚度大，有大小冰川30余条，绵延80多平方公里。冰川的壮观，叹为观止，放眼望，与天际相接。但也正因这里冰裂缝较多类型复杂，才能形成角峰、刃脊，增加了攀登难度。

行进途中，偶遇下撤的队员，因暴风雪阻止全员登顶，每个人的脸上挂着疲惫而落寞的表情。但愿我们疲惫的像狗，也要让那狂野的灵魂在雪顶得以释放。

　　冰面裂缝纵横，冰裂有明有暗，踩着前人的脚印才会最安全，十九人被分成几组，四、五个人串在一条绳上，各自保持安全距离。远望冰川灰白色，有着柔美的弧线，其实美丽是由刃脊和冰裂组成。夏季冰雪融化水流增大，汇聚冰裂中湍急奔流，盯着河水思想怎么也无法跨越，心生恐惧，孩子般专注的数着数字给自己鼓劲，假装一副勇猛的样子跳过去，其实有时是被冰裂对面的协作扯过去的。在宽的、窄的冰裂间跳跃着，心也会有节奏的悬起来落下去。行走在刃脊上更不是件轻松的事。狭窄的冰面只能一人行走，不留神就有可能滑入两侧的山崖。胆子大的步伐矫健，而我总会深思熟虑后蹭着前进。

　　从C1营地到C2营地是对视觉冲击最大的一段路，冰原冰川连绵不绝、无边无垠，雀儿山宣传大片里多有这些经典画面，感官的震撼会刺激你的肾上腺素让你兴奋、激动。但真正走入画面所能体会的只有“地狱感”。

下起小冰雹，没一会儿狂风夹杂着大雪袭来。从有心观赏茫茫冰川冰原到听着脚步发出咔嚓咔嚓的单调声音麻木前行。风雪中十九个人显得那样渺小、孤单，更加映衬出天地之浩荡。慌乱中冲锋裤被冰镐撕开口子，里外湿透，潮冷隔着冲锋衣漫漫渗透到肌肤，雨雪灌进防水手套，双手在里面已经可以攥出冰冷的水。冷到无助，站在风雪中，突然心生恐惧，我无力对抗这风雪，无力对抗不断的失温，震撼的冰裂已变成狰狞可怖的大嘴，泪水失控。 剩下的一段路几乎是被前面的戴老师用绳子拖到C2营地。近乎疯狂的在那堆都已经完全湿透的登山包里翻找到自己的背包，拽出睡袋、羽绒服，浑身哆嗦地钻进帐篷，终于找到安全感。这时没有什么让崩溃的情绪释放出来更重要了，哭得肆无忌惮如同一个孩子。我，徒有狂野之魂而无彪悍之心。

你们可否想象将湿衣物塞进被子睡一晚是什么感受？为了让湿透的装备尽快能干，雪山上用自体体温烘干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湿冷的衣物吸取着我的体温，辗转不能安睡，梦见自己不断从落水中捞出来，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清晨穿着仍半干的衣服走出帐篷，看见端庄中带着妩媚的大美女丹一边慢悠悠喝着水，一边优雅的吸着能量胶，还一边梨花带雨的哭着。原来不止我一人自怜自爱，那一晚她不仅和我一样梦见落水，还有要命的牙疼相伴。

冰壁之步步惊心

周围所有朋友疑惑登雪山充满着山难、滑坠、雪崩，不安因素根本无法带来愉悦，还要如此执着。应该就是源自生命深处不可遏制的某种原始冲动吧。还因为当你们在清风月下品茶，我们在白云榻上听琴，你们在碧海蓝天下听涛，我们在彩虹桥上看云起，你们在草原上策马奔腾，我们在冰壁上步步惊心地“舞芭蕾”。我们看到了众多人看不到的风景，那里是别有天地非人间。

　　雀儿山由于需要攀冰和冰降，在技术难度上是不折不扣的技术型山峰，不仅要带着沉重的冰爪行走，更重要的是要会熟练使用上升器、下降器还有冰镐，才不至于将自己孤零零的挂在冰壁上。从海拔5300的C2营地到5800米的C3营地，有一段长达100米的冰壁，当我将自己的脑袋仰成90度，看到刺眼的冰壁，绝望的不止是心，更绝望的是身体。挂在长达100米的冰壁，一边假想着飞上冰壁，一边奋力推上升器，费力的迈脚，一手持冰镐，弯成大虾的样子，手脚并用将自己稳定在冰壁上，但最终腿部力量不够，累的狼狈悬在半空，被协作一把挂在自己的安全绳，晕乎乎、硬生生地被拖上冰壁，像行走在梦里，那一刻灵与肉完全分离，刹那得永恒。

　　登顶的那一段是68米的垂直冰壁，因下了一夜的雪，已经成了一道雪墙。协作一直告诉我们不要抬头，我倒也是真听话没敢抬头。如果在艳阳下看到那道站上去可以让我完全与之平行的冰壁，我想我绝不会走上去，下来也听说许多人真的“见壁回头”了。登山是孤独的运动，这一段攀冰更是要孤军奋战。C2到C3的冰壁可以被拖上去，这一段近70º的“墙”要完全靠自己，左右的队员慢动作版手舞足蹈着，有节奏的上升着、超越着我。这段的攀冰之路超越我所想象的艰难，没有退路，人的潜能总是会在这种情况被挖掘出来。带着厚厚的手套，笨拙的操作着，艰难的埋首上升，雪太深了，几乎每一步都会让自己退回半步。只有自己的剧烈头痛、喘息声、上面劈啪砸在身上、帽子上的落雪声还有自己内心的挣扎相伴。

反正每座雪山都会让我死去活来。冰壁过后的那段横切，如果一秒钟不活在当下，专注于行走就可能危及生命，走的是步步惊心，等我登顶，已是收尾的。

诱惑的红舞鞋

痴迷雪山的诱惑有些似穿上了魔幻的红舞鞋，无法让自己停下脚步，从4000米开始小试到5000到7000甚至8000，那种诱惑，不能停歇。甚至有人将生命停滞于此，如同穿红舞鞋的舞者，生命永存在最极致最辉煌之处。

初识杨欣在C1营地，这个粗壮的汉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那张脸和微信头像上一样白皙匀净，几天下来就融入了康巴汉子的行列。在我们这个队伍中，他是唯一一个从未碰过雪山的人，只是在别人蛊惑之下就勇敢与海拔6168米雪山赴约的人，勇敢的将海拔6000米的雪山作为首登，看来不是一般人。他一路严重高反着、被关注着、被调侃着、被对比着，他似乎也看透了我们的心思，但就是没有如我们所料的那样——下撤。几天来他始终如一保持自己的节奏跟随大家前行，方法就是磨磨唧唧，可在高原雪山上哪个又不是磨磨唧唧呢！从海拔4000走到4800，走到5300、5800，直到和我们一起登上6168米雪顶。他是否爱上雪山，他的坚韧，他的双脚已经告诉我们答案。

回眸之暖

从心之故乡回到接地气的城市，眼前总会瞬间出现雪山上妖娆的白云、山坳间那一道彩虹、无垠的冰川、登顶路上的纷飞大雪……还有新都桥那一夜的狂欢，所有的凶险、地狱感都化作了温暖的回忆。

雪山，因为高冷、神秘让无数人迷醉，纵使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痛苦、磨难，我们一如执着的恋人般不离不弃的奔向她的怀抱，想住进她的心里。

忽的，《回眸》暖蕴我心。“前世，我频频回眸，挥别的手帕飘成一朵云……今生，我寻觅前世失落的足迹，跋山涉水，走进你的眼中。…….回眸。再回眸。千次万次，你在我眼里，也在我心中。”

雀儿山暑期7.29一路相伴：

西马 付伟 戴小民 沈泽丹 自在 谢谢 彭崇斌 钧 健健 黄老邪 金童 张宏 月光女神 大海 葛雷布鲁 杨欣 卜欣欣 黄箭 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