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font color="#1564fa">2018年10月1日昆明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天 气温下降到入秋以来最低 爬在电脑上让思绪断断续续地驰骋 这段文字算作是对入学四十年的纪念</font></b></h3><h3><b><font color="#1564fa">——老熊</font></b></h3><h3><b><font color="#1564fa">
一
在中文系上了四年学,从此这却成了一个背景,如影随形四十年。
其实我进中文系,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包括我自己。
至今我仍然健在的中学老师,见面还会问我,为什么进了中文系。因为在他们眼里,一个以数理化见长的“乖学生”,进中文系是选错了方向。前不久见到数学老师,他说把我作为例子教育后来的学生,故事讲到他退休。
我进中文系之前教过的学生,至今还念念不忘地纳闷,他们的物理老师考进了中文系。因为家庭的原因,我没有下乡而是高中毕业以后进了一所区属中学当代课教师,刚刚高中毕业,所学的东西还没有怎么丢,于是就教起当时新设的两个高中班的“物理、化学”。
工作以后,在中学教书那两年,语文的天地里,中考、高考摸爬滚打一遍,给学生留下的是学中文的浪漫气息,比如,下雪就不上课,领着学生在校外打雪仗。那些学生现在讲起来也成了“深刻的记忆”。这算是受益于中文系的一段时光。
后来换了一个学校,名为“大学”其实跟“大学”没有真正的关系。它创设初期,学子勤奋,教师认真,洋溢着知识改变命运的豪情。转瞬间这样的氛围早已经荡然无存,活脱脱蜕变成一个“发文凭的机器”,至今仍然热衷于给“职高、中专、技校”生发“高职文凭”,也就是说,普通人的孩子还在为“高考”奋斗的时候,那些高中就落伍的孩子已经拿到了“大专文凭”;给大专的学生发“本科文凭”,美其名曰“专什本”;给社区乡村工作人员发文凭,名曰“学历提升”。学校的生存不是宁心静气潜心研发跟上时代潮流的课程、项目,激发起人们追求的热情,而是像 “巨婴”一般向“父母”要奶喝,哭爹喊娘一般讨生存,编个故事拿项目,拿到一个项目就可以苟延残喘好几年。那些“头儿们”也因此有了政绩,可以到处得瑟一阵。这时候中文的背景,除了当老师那几年,外国文学、文学概论有了些施展的地方之外,连喜欢的书法也被看作有“混工作量”的嫌疑。教务处、办公室、媒体处等等与中文基本无关。经济学院、人文学院、传媒学院基本也可以忘了中文系。只有在“提拔”“评职称”的时候又有人拿“中文系”说说事。
进中文系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不是自主选择的结果。我知道我的同学有“进中文系”志在必得的志向。我没有。七七年底、七八年初,恢复高考后的两次考试,我考了决然不同的学科。七七年考了“理科”,发榜之后左等右等就是没有被录取。七八年春天考“文科”,也没有“中文系”的概念。报学校填志愿更是没有“家学渊源的传承”,也就是没有参照的范本。心里唯一忐忑的是“政治”考分太高,千万别让我去学“政治”。那年头,没有“法律”、没有“经济”、更没有今天细分的各种门类学科。拿到“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全家人舒心地眉开眼笑了,因为我不会出省远离亲人,也给家庭争了光。我倒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跑到代课的学校说了一声,下学期不来了。之前人家要我转正,我怕一转正就卡着我不给我高考,那时高考要单位开证明,硬是不转,因此丢失了几年“工龄”。
进了学校以后,中文系参加当年录取的李子贤、郑月蓉老师专门找到我,郑老师快言快语:“就是要看看你。你是我们抢来的。”从此也不过尔尔。
二
报到那天,我是骑着单车去的。穿了一件“的卡”的灰蓝色中山装,四个包包那种。
熙熙攘攘的会泽院大厅里挤着好多人,都在排队。我记忆中,同学中最早搭讪的是高晓虎,圆圆的脸,“你哪个系的”“你也是中文系改”。老师中有印象的是陈丽卿,齐耳短发,开口就叫我“新兴”,从此就一直叫了下去。
报道有很多程序,拿着录取通知书先领了一张表,按顺序去交户口迁移证明、粮食关系证明、党团组织关系证明,交钱倒好像不重要,只在中文系交了“讲义费”,然后就是一堆讲义,刻印装订的那种。教科书是很少的,好像有一本什么编写组编的《文学概论》。
报到时发了好多刻印在黄褐色新闻纸上的东西。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印了三四页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必读书目,古今中外都有。对那时的我来说90%以上闻所未闻。“文革”中读完小学、中学的人只知道“红宝书”真厉害,小说只有《金光大道》、《艳阳天》之类根本算不得什么的“名著”。这份书单犹如开启了人生的一次启蒙,瞬间在脑海里展现出一幅知识的画卷,也激发起迎头补回来,把被“四人帮”耽误的时间抢回来的急迫感。那时把所有账算在“四人帮”头上 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当然那天也领到了宿舍的钥匙。
离开会泽院,骑着单车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那时的校园,根本没有为七七级、七八级进校系统学习做好准备,七七级虽然早进校一个学期,据说课没有怎么上,都在“劳动中”等待七八级的到来。从钟楼到篮球场边,路是“三合土”打的,灰黜黜黑乎乎的“三合土”坑洼不平,路两边的刺柏多年没有修剪,张牙舞爪地生长着。生物楼旁边小花园中的海棠蓬松得把路都挡住了半边,另半边人走过还不时要低低头。 化学楼和物理楼通道边的叶子花(三角梅)长成一蓬一蓬的,路都挡住了。那条银杏树交辉的铺了柏油的路,也没有什么诗意,到食堂的转弯处也就到了尽头,往前一片杂乱的平房,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特意找到“东方红大楼”,凹字形的格局,红砖的外墙,红瓦的屋顶,四层,密密麻麻的窗户,多数在玻璃上还糊了纸,没有窗帘。一楼二楼分给了留校的青年教师居住,成了家的也就在这里做起来“窝”,黑黢黢的过道,堆满杂物和炉子、蜂窝煤,更显得狭窄,还有几只鸡悠然地在门外的花园里散着步。整个的外观跟那时的居民楼没什么明显的差别。爬到四楼,也就是顶层,水房隔壁的房间,门上贴着六个人的名字。打开看了一眼,三张木头高低床,一张木头方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font></b></h3><h3><b><font color="#1564fa"> 水房从来就没有水,大家泼进去的水弄得地上湿淋淋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尿臊味。每个楼层都没有没有卫生间,解手要到“东方红大楼”楼后面,拐角处的公厕。紧临当时昆明的环城路的围墙与“东方红大楼”之间有一排水龙头和一眼水井。在远处是几棵枝桠舞爪的树。
因为报道要报三天,三天后才有中文系组织的活动,初初看了看,骑着单车就回家了。
第二天,在家里收拾了一个背包,用绿色的军用塑料布包了,带了洗漱用具和一个搪瓷口缸,吃完晚饭,用单车托着,去头天侦查好的宿舍“铺床”。宿舍里,和我对面的周章毅已经来了,什么都已经收拾停当,规规整整,静静地在看书。交谈一会儿,知道比我大6岁,当过知青、现在从公安厅考来读书。随后,周涤非来了,沈建明来了,刘永康来了,邓启耀来了,于是,两个四川人,两个上海人,两个昆明人,开始了相伴相依的学校生活。后来,陈煦和吴文光搬着床进来了,八个人热热闹闹渡过两年多的光景,直到最后一学期搬到东二院才结束了拥挤的日子。
我的宿舍正好在“凹”字突出的那一边,对着校园,往里走和对面都是七七级的地盘。上楼下楼,上大课,两个年级都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彼此都熟悉起来。因为闹了个误会,与薛才德有了格外的亲热。每次见面都会会心的一笑。故事就在水房之中,晚上回来,听见水房里“哗哗”的水声,我大叫一声:“有水了”,伸头一看,看见的却是笑嘻嘻的老薛。
三
那时的校园,经历“文革”还没有恢复应该有的容颜。北院、东院还是农场,种着包谷和其他蔬菜,也养着猪和鱼。特别是东院,圆通山人防工程截断的地下水流进来就成了鱼塘的水源,一大片的包谷地,包谷还没有收获。
进校后,印象中的“劳动”就是这一次收包谷。我们老老实实扳了半天,回来才发现同屋的兄弟们衣服里塞的都是包谷,于是,七手八脚找来两块砖,捡了点柴火用报纸点燃,两个洗脸盆一扣,午休起来,大家眉飞色舞地啃起了包谷,这也就算在校期间,惟一一次享受“劳动果实”。
物质的贫乏一如“文革”中的日子。系办公室的职责之一就是每个月发肉票,黑色油墨印在粉红色纸上的一条方格子就是“肉票”,没有什么防伪,也没有什么特别,那时的人还没有仿造和复印的能力。上完课去到食堂,几乎就是一个菜一点咸菜,别无选择。5分钱一份的老南瓜、大白菜、茄子最为常见,2分钱的卤腐、豆豉几乎天天见。吃得素又缺少油荤,饭量自然就大了起来,半斤、六两成了标配。一个月下来也就有饭票不够吃的时候。家在昆明的好办,时不时回去蹭一顿,有些同学因此就想起了办法,需要女同学接济。加之20%—40%的杂粮,搞得大家头疼。现在的人根本想不到,吃肉的日子,凭票2角5一份,不时有同学哀求打菜的师傅,“给一勺油”。
随着上课走入正轨,大家奋发读书的劲头与日俱增,相互较着劲。每天傍晚,打了饭就进教室占座位,读书、记笔记、写日记到11、12点成了经常的事。
每个系都在办墙报,占据了原来贴大字报的地方,小说、散文、诗歌大家常常驻足欣赏着。宿舍里多才多艺的邓启耀,又是绘画又是拉琴,艺术的才能爆发式地表现着,那幅版画“夸父追日”成了七八级的logo。吴文光、费嘉他们随时交流着写诗的心得,校外,吴文光家,尚义街6号成了聚会的地点。以作家自居的李勃刻薄地点评着小兄弟们的奇思妙想,引发一阵阵的争吵。
思想解放,让大家精神上日益饱满起来,没有禁忌,没有禁区,探索在课堂上延伸。赵仲牧老师缜密的思维逻辑吸引了爱好哲学思辨的同学,吴俊仁老师的古典诗词也被同学们当面质疑,他比较李商隐和温庭钧,一定说李胜于温,同学一定要找出温胜于李的例证。文化史、思想史的课程大家都去历史系蹭,人文的精神正是在老一辈的言传身教的熏陶中慢慢感悟、养成。读书的“杂”涵盖古今中外,得益于中文系传统的“文史哲”不分家,传统和现代有机地联系起来。一本稀缺的书经常在老师同学排队的顺序中流传,沙特的存在主义,丹纳的《艺术哲学》等等,开启了思想的新天地。
陈煦在宿舍里给我和周涤非完成了篆刻的启蒙,从此有了一种业余的玩场。
中文系对七八级来说是宽松,精神的自由伸展造就了“文革”后的我们。旅游成了假期大家最激动的时刻。在北京紫禁城、上海外滩、黄山天都峰都可能与同学不期而遇。摄影和班级影展成就了大家的兴趣,陈锦和任晨明执着的追求成就了终身的事业。演出和观看演出成了一种追求。
《假如我是真的》七七级和七八级联合演出,引起校园的轰动,礼堂挤得密不透风。
《抢亲》本是一个轻松幽默的小喜剧,参与者的认真,竟也引来了掌声如潮。因为邓启耀用纸糊的一个熊头戴在我的头上,从此,“老熊”与云大中文系的背景如影随形,甚至在我们的范围内取代了我的本名。
毕业后,杨泥的父亲认真地问:“老熊叫熊什么。”
今天,云大中文系七八级已经刻在我们的骨子里,今生今世,必定与我如影随形。</font></b><br></h3> <h3><b>至今仍躺在书柜里的讲义</b></h3> <h3><b><font color="#1564fa">青葱岁月</font></b></h3> <h3><b><font color="#1564fa">1980年寒假与刘永康一起去成都 在成都动物园</font></b></h3> 1981年暑假杨泥等一行周游各地 在黄山<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