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黃昏

徐煌辉

<h3>(1) 毕力格 坐在半山腰 来路上的蹄印忽深忽浅 蹄印里蓄积了午后的一场雨 已是深秋了 也许不用等到明天 雨水就会凝成冰 霜 或许还有略显沧桑的脸 从山脚升起的炊烟 与围拢过来的暮色一样 就是冲着毕力格来的 暮色中 泥泞的路像奶奶的口齿一样 更加的含混不清 (2) 乌日娜 你俯身 不慎将奶桶里的夕阳 碰碎 再也无法将这些碎金 从暮色之河中 打捞出来了 水面上的秋风 并不都是浅薄的 落在乌日娜发梢的霞彩 拌以腮边的汗珠 足可酿成一杯黄昏奶茶 秋天的草原 河流都掀去了头巾 乌日娜 当你站起来 身子又迅疾积满了雨水 比黄昏的天空 还要饱满 (3) 勒勒车与道路摩擦 隐隐的哭泣传来 而天空依然干净 看不到一滴泪 车轴出现了细细的裂隙 曾经高扬的旗帜和马鬃 此刻 都陷在暮光里 任凭萧瑟长调 在群山额头扩大着它的疆界 夕阳照着老马 马骨宛如朽木 在老去中焚烧 涅槃 而马蹄里的那块铁 比夕阳还要炙烫 站在黄昏草原 我清点雁翅 蹄铁 还有每一块老去的骨头 (4) 定是骆驼刺扎到了你 应了多年前的那句谶语 你再也没有翻过那道粱 天色沉下来 宛如你黝黑的脸 只有凌厉的鞭 才能将它擦亮 憋在胸口的话 比炭更沉默 暮色苍茫 当它无法与深秋的牧草一样 扎成捆堆成垛 鸿雁的一声惊叫 就会使它轰然倒塌 一匹黑骏马 一直在找寻 几滴从西夏逃出的雨 (5) 铜壶上有几个锈斑 莫非是夕阳要在此小憩 乌日娜 你拉出长袍 是否不想让我们听到风尘里的蹄音 我用七十张牛皮做成风箱 要去融化溪流中的暗伤 在流火里楔入铁 雨水和泪水 都会记住自己的冰雪前身 在躯体没有腐烂之前 一定找回最初的铁 火在飞 谁也别想在骏马的背上 按上落日的囚笼 命运就像落日 务必在落山之前发光 (6) 斜跨于马鞍的雪 不知啥时变成了泥浆 暮色拢过来 此时的牧场 只剩下了马蹄声 不紧不慢的划过穹宇 远处仅有的那片黛青 也被它撕成了红布条 一路走来 褡裢里只剩下几颗星子了 在马镫上磕几下 有火星溅出 将星星钉进马掌吧 带上马嘴里呼出的溪流 抓紧赶路 只要那片雪还在古老的山顶 总会有清澈的针 拨亮草原 那无边无际的暮色 <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