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陆岗忆当年（十二）

老树

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人们用这样的形象比喻，讲一件小事的发生，可能会带来一些始料不及的连锁反应。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蝴蝶效应。

知青期间，耳膜被打破，以及后来对我人生的影响，也像是我身上的蝴蝶效应。

我们公社在接收知青工作中是大手笔，小小一个公社，在已经接收武汉等地不少知青的基础上，又一口气承担接受行署最大系统——工交战线（那时候就这么叫）全部知青的任务。每一个大队都有知青，多的30人，少的也不下10人，成为接收知青最多的公社。知青多，可用之兵就多，虽然上水利，干农活不如农民，但一样有出彩的地方。

我们下放，文革还是如火如荼，尽管经济生产不咋地，粮食老是不够吃，但样板戏、群众文体活动却是热闹非常。 公社当时组织一次篮球赛，我们这些玩大的一代（学生没教材，老师被打倒，大学不开门，上课大批判，停课闹革命，全国大串联……），当然是不二人选。个头不高的我和几个知青加上个别回乡知青组成了代表我们大队的篮球队。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我们大队没有篮球场，我们被安排到其他大队的球场训练。

徒步十几里地，汗流浃背的找到训练篮球场，一行人就短裤背心的PK上了。好长时间没有摸篮球，大家在场上兴奋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是技艺丢生，动作笨拙了，还是兴奋过了头。一位回乡知青的左臂严丝合缝的扇上了我的右耳。当时就觉得听力异常，听对面人讲话却感觉遥远得很，开始以为是耳朵闭了气，可能不长时间就会恢复的。但我感觉和原来闭气不一样，有些问题，只好停止打球，一行悻悻回村，我的耳朵却始终没有好转。吃过晚饭，我在山脚下洗完衣服，回程中擤一下鼻涕，清楚的感觉到气流从耳道窜出。坏了，出事了！可能耳膜破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向带队干部请假后，回家告诉了父母。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想到今后可能会成为一个聋子，听不到声音，我紧张，父母更紧张。当即找到中午回家吃饭的耳鼻喉科主任，他很快确认了我自己的判断，耳膜因外伤破裂。

分析是因一些感冒引起耳膜内陷，并且耳膜薄，在气流压力下破裂，就像气球被吹破了。他耐心的给我们解释，耳膜破了，有的可以自行修复，有的需要修补，也有的要用什么东西烧出新伤口，刺激耳膜生长。告诫我防止发炎是当务之急，因为耳道与大脑也是一膜之隔，严重的会引起脑膜炎。因此千万不能进水，不能弄进任何杂物，还不能憋气使劲。

因为担心耳朵聋掉，我谨慎严格按照医生的医嘱，请示知青点领导同意在家休息，大气不敢出，只能做些小的家务事，遵从医嘱，每天吃磺胺，直到训练得我不用喝水，几片磺胺大药片就能顺利下咽，那时候，也不知道磺胺容易结晶，有副作用，也没有配碳酸氢钠中和。基本个把星期、半个月就去找医生检查、开药，医生说还好，就放下心来，否则就一家人不安。就这样，一个人在家过着忧心忡忡的日子。大概一个月后，我回到知青点，不知道干什么农活用力了，感觉耳朵有问题，第二天又回家，医生检查说，有些红肿，就怕得要死，还是在家休息。这样的日子大概有三个月之久。

没想到这次事故，会给我一生造成始料不及的影响。

首先是身体变化。因为长期服用消炎药，弄成了比较过敏的体质，皮肤上一点伤口，稍不注意，就会发炎，甚至一道没有破皮的划痕，也会扩散发炎，溃烂，很长时间才能结痂。一次碰伤，可能过两年还有痕迹。与我原来相比，完全是换了一个人的体质。今天才知道，这是长期乱用抗生素的后果。

其次是当兵的影响。当兵本来是我们这代知青的理想，我也有幸体验过关，想来医生可能也被耳垢蒙蔽，在成群结队的体检大军中没有仔细检出我破裂的耳膜。但我自己知道，我的耳膜并没有完全长拢。能够过关，却来不及高兴——母亲不同意我当兵。告诉我，医生不让我憋气使劲，当兵能不出力吗？训练的风风雨雨能保证耳道卫生不进水吗？很简单的几句话破灭了我的理想。

接下来是入党的时候，大队副书记告诉我，符合当兵条件自我放弃，暂时不考虑入党要求，连努力的希望都没有。直到工作10年后才解决入党问题。

再接下来就是一次工作安排， 以为我是党员，安排我到***办公室，后来得知我不是党员，改调其他人。

当然这也影响到机构改革，单位分立时个人去向问题。

……

五十多年人生，有很多机会。有的机会失去了还会再来，甚至机会更好，如塞翁失马。有的机会失去一次，永生不再来。“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懊悔”。到了今天的年龄，不再懊悔了，知天命了。

五十多年人生，有很多选择。有的选择很简单，有的很复杂，有的选择自己能够做出，有的却不是自己的愿望。但每一次的选择，都会引来人生的不同变化。历史不能假设，人生也一样。但我相信一点，只要自己努力了，什么变化，什么结局，都可以坦然接受，个人没有实现的，那就留给下一代，留给世界上其他的人，留给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