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驼 子”

快乐如风

<h3>&nbsp;&nbsp;&nbsp; “金&nbsp;&nbsp;&nbsp; 驼&nbsp;&nbsp; 子”</h3><h3> </h3><h3> 文/李建军</h3><h3> </h3><h3><br></h3><h3> 在大围山下老东门街上,上了年纪的人都认得金驼子。金驼子有两门出名的好手艺,一是会剃脑(理发),二是会钓鱼。<br></h3> <h3><font color="#167efb">古老的街道</font></h3> <h3><font color="#167efb">昔日的东门古镇今日焕然一新</font></h3> <h3>&nbsp; 金驼子其实名字叫廖能金,“金驼子”是街上人背后给他取的诨名,人们当面都尊称他为廖师傅。 &nbsp;&nbsp;&nbsp; 我记忆中的金驼子身材并不高大,最高不过1.4米。不知什么原因,背上长了一个大大的佝偻,从背后看,足有十多公分高,几乎与后脑勺连在一起。金驼子虽然驼背,但面相却长得慈眉善目,也许是剃头匠的原因,金驼子的花白头发经常梳理得精精致致,西式小分头是他一年四季的固定装扮。脸面上的汗毛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给人清爽洁净的感觉。爱笑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双明亮的小眼睛,似有强大的穿透力,仿佛可以看破世间的一切凡尘。 &nbsp;&nbsp;&nbsp; 金驼子讲话声音柔和,剃头时,他总会用充满着磁性的声音与你交流,颇有催眠的作用,让顾客在享受中不知不觉就剃好了头发,很少有那种剃头时光难捱的感受。 &nbsp;&nbsp;&nbsp; 金驼子住在东门上街哩,一生以剃脑(理发)为生。五十年代初期,在家里的门面开了一间剃脑店,他的手艺在小镇上要数第一。那时的剃脑匠都有一个小木箱,里面装着剃脑工具,走街串户上门去剃脑。但金驼子由于手艺好,一般不要出去,在自家门面上就搞手脚不赢。那时小镇上很多家庭的脑都包给他剃(俗称“剃包脑”,一般每人每年八块钱,每月可以剃两次脑)。<br></h3> <h3><font color="#167efb">金驼子的家就在这条紫薇街上</font></h3> <h3><font color="#167efb">今年已103岁的金驼子身份证家人仍保管着,尽管字迹模糊不清了,但在家人心里印象深刻</font></h3> <h3> 金驼子个子不高,由于背驼得厉害就显得更矮了。因此,他的剃脑凳子比一般人的要矮些。那时的剃脑凳都是硬木做的,漆成红颜色,装一块活动的坐板,更换顾客时将坐板翻一个面。 那时没有空调和电风扇。夏天,店里房顶上安装一块三尺宽一尺来高的帆布,帆布上拉根绳子,绳子穿过一滑轮。剃脑时由他婆娘在下面扯动绳子,帆布扇出一阵阵凉风,用这种土方法来散热。 &nbsp;&nbsp;&nbsp; 那时剃脑比现在要复杂得多,理完发后还要修面,大人还要挖耳朵。挖耳都用细长小巧的工具,有挖耳刀、挖耳扒、耳屎夹、小毛球等。最后还要做一番推拿捶打,金驼子人虽矮小,但手脚却蛮麻利有劲,推拿捶打动作协调,速度极快,揉捶得客人的手臂和背上噼里啪啦响,筋骨舒展,让人非常享受。 &nbsp;&nbsp;&nbsp; 金驼子剃脑技术好,以剪西式头见长,那时小镇上有点文化,比较讲究的男人都请他剃脑。他是围山学校袁伯藩校长的固定剃脑匠。袁校长衣着讲究,蓄倒梳大背头,每次都是金驼子提着工具上门到学校里为他剃脑。 &nbsp;&nbsp;&nbsp; 1956年公私合营后,金驼子的剃脑店转入合作商店,金驼子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集体职工。东门街上四名剃脑匠集中在杨家巷对门的门面理发。由于金驼子的剃脑技术最好,找他剃脑的自然多,不少人宁可坐在店里等,也硬要金驼子剃脑。那些手艺一般般的同行,对金驼子就满肚子嫉妒。 &nbsp;&nbsp;&nbsp; 金驼子除了剃脑手艺好外,性格也温和,从未见过他与街邻吵过嘴,相过骂。我读小学五年级时候的一天,雨后在围山学校操坪里玩时,看见天空一条“短雨龙”(彩虹),我指着彩虹喊同学快看,有同学说你不要用手去指,指了长大了会成驼子。放学后我去理发店理发,没有在意金驼子就在身边,讲了“短雨龙”的事。想不到他不但冇生气,还笑嘻嘻地对我说“是真咯啦!我小时候就是用手指了短雨龙,长大后就变成驼子的。”<br></h3> <h3><font color="#167efb">金驼子的剃脑店就开在这条老街上</font></h3> <h3>&nbsp; 金驼子除剃脑技术好外,钓鱼的技术也蛮好。我小时候,经常看见金驼子头戴草帽子或竹斗笠,手持钓杆,肩挎鱼篓,到大溪河中去钓鱼。 那时的大溪河没有受到污染,水清见底。家住河边的人家,每天清早总是直接到河中挑水,用于煮饭做菜烧茶吃。河中的丝草就像浸入水里的绿丝带样的,一团团一簇簇,随着清澈的水流灵动飘逸,不时可见鱼游虾戏其中。 &nbsp;&nbsp;&nbsp; 那时候大溪河里的鱼也多,河鱼的味道更是十分鲜美。有几次,我和小伙伴们看见瑶前石灰窑下的河中深水处,黄鸭叫鱼一来就一大群,足足有一床晒垫(东乡农村晒谷用的竹垫,每床面积有5、6个平方)那么宽大,黑压压的一大片。还有好几次,我们看见大人在深水潭里用炸弹去炸鱼。炸弹一响,整个河面上各类鱼种(尤以鲤鱼居多)就像农家过年油锅里泡玉兰片一样,白花花一大片,一次可捡到上百斤炸弹鱼。<br></h3> <h3><font color="#167efb">这是金驼子经常钓鱼的大溪河</font></h3> <h3><font color="#167efb">老红军桥的桥礅</font></h3> <h3> 金驼子钓鱼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去,不喜邀朋唤友,钓鱼人多的地方他也不去。咯时子的人们还不流行去水塘中钓鱼,且有钓鱼爱好的人也不多。有些人喜欢钓鱼,也就是利用下雨天,大溪河涨了大水,河水浑浊时去钓钓大水鱼而已。金驼子却不同,他可称得上职业钓鱼者了。每天除了上午剃完脑外,从春天到秋天的下午,他几乎都会去钓鱼。他多数时候,总会选择在有大树遮阴的河坝深水处,耐着寂寞,独自垂钓。</h3><h3>&nbsp;&nbsp;&nbsp; 咯时子的人家很少有小车、摩托,金驼子又不会骑单车。很多时候,他要步行走七八上十里路去钓鱼。白沙鄱潭坝下、楚东山跳石桥下的大树旁、红军大桥紧挨粮站的大树旁、老红军桥下汤矮子家码头边、瑶前碾米厂下拦河坝上的大樟树下、石灰窑下深潭边、毛埠鸡冠石的深潭边等地,常常可见金驼子独钓时的身影。</h3><h3>&nbsp;&nbsp;&nbsp; 那时候钓鱼没有今天这样先进的渔具和鱼饵,既没有海竿,也没有炸弹钩子、塑料渔网之类的工具。钓鱼的人都是用的普通水竹子做的手竿子,鱼篓子也是篾匠师傅用竹子做的,甚至有的人就用水桶之类器皿装鱼。鱼饵基本上就是泥土里挖的红蚯蚓或粪坑中捞的蛆虫拌上米糠。钓鱼也多以鲤鱼或黄鸭叫、鲫鱼、红栖杂鱼为主。</h3><h3>&nbsp;&nbsp;&nbsp; 金驼子钓鱼却与众不同。他多以钓柴鱼和桂鱼、鲶鱼为主,偶尔也能钓到脚鱼。金驼子从不钓小鱼仔,他钓鱼的鱼饵也独特些,多以猪肝或活泥鳅为鱼饵。</h3> <h3><font color="#167efb">这些地方曾是金驼子经常钓鱼的地方</font></h3> <h3><font color="#167efb">红军大桥下也是金驼子爱钓鱼的地方</font></h3> <h3>金驼子钓鱼最有耐心,也从不会打空转身,冇得多也有个少。多的时候,他一次能钓到七八上十条十几斤鱼;少的时候,也总会有二三条桂鱼或柴鱼。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他钓的鱼很少外卖,总是留给家人改善生活。街坊邻里的小孩子们很羡慕他家的儿女经常有鲜鱼吃。</h3><h3>&nbsp;&nbsp;&nbsp; 东门老街上的小男孩子,经常会远远地、悄悄地跟在金驼子后面去看他钓鱼。金驼子钓鱼时,只要细伢妹子不大声喧哗,他也不会赶你走。</h3><h3>&nbsp;&nbsp;&nbsp; 金驼子不像其他钓鱼人样,把钓饵放入河中去后就将钓竿放在地上,人坐旁边悠闲地抽着烟,等待鱼儿上钩咬食才连忙去抓竿子刹钩。这样动作往往慢了半拍,聪明的鱼儿咬了食就溜走了。金驼子的钓鱼竿是没有装浮标的,全凭眼睛看和手感应。因此,他钓鱼从来都是钓竿不离手。钓鱼时,他也从来不吸烟。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水中丝线的变化;一双灵巧的手感应着钓竿的细微动静。鱼儿只要上钩咬食,金驼子的手就暗中带劲挥动一下钓竿,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刹钩动作遒劲有力。在金驼子的钓竿下,再聪明灵泛的鱼儿也很难脱钩逃逸。</h3> <h3><font color="#167efb">李家祠堂的这棵千年古樟见证了金驼子的剃脑和钓鱼经历</font></h3> <h3> 作为残疾人的金驼子,自强乐观,依靠自己的两门技术,在那么艰苦的年代,不但娶到了貌美贤淑能干的婆娘,养活了一大家子人(4子1女),还让家人过上了一般人家享受不到的幸福生活(至少经常有鲜河鱼吃,据说金驼子夫妇死后,分手尾钱给后人,都是按斤数称重量分的硬币,因为那时很少有纸币。金驼子婆娘专门开店卖浸萝卜、酒药子、钓鱼用的丝线、鱼钩等南杂小百货。嘿嘿😁)。 &nbsp;&nbsp;&nbsp; 如今,金驼子已作古有二十五年了,金驼子瘦弱佝偻的身影在人世间早已消失。在我的脑海中,金驼子的形象却是那么高大伟岸,印象却总是那么清晰深刻。他的精神也如他“金驼子”的诨名一样,依然金光熠熠,让人传播称颂。 &nbsp;&nbsp;&nbsp; 这也许就是几十年后,我还想写写他的原因。<br></h3> <h3>(感谢熊峻峰先生为本文提供部份资料,刘伟先生提供部份图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