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乡村社长的”扶贫攻坚”

杨天朋

<h1> 一个乡村社长的”扶贫攻坚”</h1> 作者杨天朋 题记——贫穷是一种病，如果不吃药，没有人去寻找救治的药方，这种病将根深蒂固，成为人类永远的顽疾。 （1） 在川东丘陵地带，有一座矮矮的山叫铁峰山。从天空向下俯视，整座山宛如一只正在飞翔的凤凰。因此，当地百姓叫它“凤凰山”。相传古时候，一位县官到此上任，竟将县衙建在铁峰山上。百姓去县衙必须经过十八级石梯，“安岳”的县名由此而来。在我从小的记忆里，家乡安岳就是一只山鸡，长有一双灰色的翅膀，似乎永远都不能飞翔。 安岳是全国闻名的贫困县，大凡在安岳土生土长的老人都有切身体会。1968年8月8日，我出生在安岳的一个小山村，这里距离县城一里之遥。用老百姓的话说，城里人打个屁，隔山都能听见。或许你要问，你家住县城边，你怎会说你家是农村？我想告诉你，岳阳镇新村虽地处安岳县城中心地带，1949年解放至今六十多年，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村民依旧在贫困温饱线上挣扎。究其原因，真是一言难尽。 六十年代属于文化大革命红卫兵造反的年代，我家经常揭不开锅，靠吃牛皮菜野菜叶过日子的母亲，怎能挤出白花花的奶水来。因此前来救命的是我的乳娘，他叫蓝采花。我从不隐瞒，我有两个娘，天生对于老百姓有一种悲悯情怀。当年的饥饿、死亡、造反、病魔，在我幼小的心灵烙下深刻的记忆，它像一把刀子割痛着我的心。 记得小时候，母亲常讲，日子最难过的是六一二年，当年的岳阳镇新村饿死好多人。五八年农村搞人民公社，修居民点，吃大锅饭。头一年百姓吃得开心，第二年就没有粮食可吃了。人饿死之前身体肿得像个黄南瓜，没钱买棺材板，挖过土坑就地便埋了。 我家新村四社老地名叫”曾家沟”。曾家沟是一个美丽的村落，东连石坝子，西靠白沙坡，北邻三八新村。两面青山，中间一沟，宽沟大平坝。黄桷岩上有百亩苹果园，陌上散落着无数不知名的野花儿，山顶上正中有一个水桷凉亭。我至今还记得年少的我，经常偷跑去那里洗澡。刚吃集体伙食那年，有人发了疯，一声令下，三天三夜，坡上百亩苹果树被砍得精光，树杆晾干后就当柴火烧。因此，从小我就对死亡并不陌生，也不害怕。相反，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认为饿死一个人或许能救活一个人。因为当年粮食比黄金还珍贵。我的童年每餐从未吃饱过，可我从不怨恨自己的父母，我知道父母已经尽力了。 曾家沟山北面有一个”北坝农场”，一年四季种植疏菜瓜果。如今的安岳解放街穿场而过。那年头，农场受国家保护，里面的人天生有种优越感。村民饿得两眼发昏时便纠结在一起，半夜去偷北坝农场的大冬瓜。村民王三娃跑慢了，结果被北坝农场愤怒的竹扁挑砍断了腿，落个终生残废。我曾经也怀疑父母，也问了母亲好几回。母亲一直不正面回答我。母亲在九三年的春天里走去，这永远变成了一个谜。我想人处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历史关口，吃才是大问题，有些东西真的无法更改，就像我们无法改变自已的身份和出生地一样。 那种心酸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令我暗地里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走出曾家沟，离开安岳这个穷地方。 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骨髓里的观念就是靠天靠地吃饭，每天去生产队挣工分，然后凭工分分到粮食。说真的，我从小就讨厌那种“吃大锅饭”的制度，人一点也不自由。大人们想搞点副业也不行，没准人家上纲上线给你扣上一顶搞资本主义的帽子。 八二年农村土地承包下户，农民的生产环境有所改善，人也更加自由，但是农村的生产环境并没有根本性好转。当改革开放的大潮汹涌席卷全国各地时，曾家沟的青壮男女大多选择南下打工，当然我也不例外。我外出打工二十多年，碾转全国无数个城市。扫过厕所，端过盘子，干过保安，当过厨师，操过电工，修过铁路，其中的艰辛往事不以言表。我常想，安岳为什么是四川劳务输出大县，仅仅是因为安岳有一百六十万人口吗？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安岳太贫穷。贫穷叫它的子民们一愁莫展，因为在安岳缺少就业机会和挣钱的门道。 长期在外打工，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对安岳渐渐滋生了思念与牵挂。这种挥之不去的乡愁与日俱增，这是今生我无法解开的一个心结，恰是绿叶对根的情意。人们常说，叶落他乡，根糸故土，打工迟早都是要回家的，只有家乡才是游子心中永远眷恋的港湾。 2013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我从北方大连回到阔别很久的家乡，安岳的变化令我惊讶。县城高楼林立，道路宽敞，环境优美，商贾云集，人流如潮。我心中除了高兴，更多的是对未来新生活的无限向往。当我一步踏进曾家沟时，眼前的景象令我刹间透心凉。2008年破土动工的顺城大道北延线至今未修，大道上全是泥泞。道路两旁的农房大都变成了砖瓦房，但是布局杂乱无章。山坡上荒草连天，芭茅遍野，整个沟中石谷子堆成几座小山。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村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到一声鸟呜，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和曾家沟像是被安岳狠心丢弃的两个可怜的孩子。眼前的曾家沟真是满目苍凉。后来，我写了一首小诗叫《回家》，表达我当时′的心境。”草枯，山荒/不见鸟儿的村庄/一片落叶/走在回家的路上……” （2） 那一夜，我彻夜难眠。窗外，月华似水，寒气逼人。曾家沟零碎的记忆犹如电影胶片浮现在我眼前。2003年曾家沟被划入安岳城市规划区，2008年破土动工的顺城大道北延线拆迁农房三十多户至今仍未安置。随后几天里，我参观了水观村，心醉于碧波荡漾的安岳柠海，亲身感受农村产业化带来的活力无限。我游走于卧佛院，立地成佛，诵经问仙。我在安岳县城的每一条小街流连往返，感受安岳的历史沧桑与变迁。我走访了龙台镇子李家通贤几个乡镇，最大的感受就是安岳战略发展不平衡，重点乡镇发展好一些，县上的扶持多一些，乡村公路修得好一些。村民修建了两层小楼房，家里用上了洗衣机电冰箱大彩电。然而，一些偏僻乡镇的现状确实令人担忧，依然没有什么改变。回到曾家沟那一刻，我才猛然惊醒，曾家沟离安岳县城一里之遥，为何至今连天燃气自来水都没有安装。电灯照起像鬼火，连风扇都拉不动，饭也煮不熟。我百思不得其解，彻底失语。自已外出打工多年为了什么，当然是为挣钱。谁不希望过上好日子。发家致富光荣，贫穷落后可耻！候鸟一生都在出发往返，身累了，心倦了，落叶归根，才是我们打工人最好的归宿。 心不再远航，想的念的全是家乡。2013年的扶贫工作大多停留在形式上，给五保户送一桶油，给残疾人送一袋粮。安岳农村除了这几种人真的贫困，其它的真富裕起来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要扶贫，扶真贫，授人以魚，何不授人以”渔”。抉贫攻坚不只是解决百姓一时之需，而是要精准抉贫到点，帮扶到位，给贫穷的乡村再造血。曾家沟就像是安岳城市规划图上一块刺眼的疤，谁愿意管，谁又真正管过。人们常说，百姓的事无小事，老百姓就是天。2013年曾家沟有五大民生问题亟待解决，犹如五座大山压住我的心口。从我打工回到曾家沟那一天，我就暗地发誓，一定要为百姓做点什么，办好这五件事。可是每一件事都很棘手，办起来都困难重重。首先，我的身份是农民，谁会理你，谁会睬你。你说话有几斤几两。有人说你这叫多管闲事，可我不管谁又来真管，靠那些打钟吃饭盖章拿钱的人？从2013年10月至2017年12月，长达四年时间的坚持，我都在为这五件事努力奔波。要致富先修路，我力争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好顺城大道北延线。这条路一直烂起，是扎在村民心中的一根刺，是阻碍村民发家致富的绊脚石。我找过岳阳镇的领导、县国土局的领导、县建设局的领导，主管建设的副县长。一天躲着不见，下星期又来，一个月不回答，二个月你必须回答。你有你的托词与技巧，我有我的坚韧与方法。或许在常人眼里，我变成了”刁民”，变成了”上访户”，变成了当官不愿待见的人。可是，我从不后悔，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为百姓办事，无愧于心，无愧于民。要办就一定要办成！ 一年的坚持不懈，碰过壁，挨过骂，受过人之白眼，还有许多人不理解，你这样一心为民图个啥？我说啥也不图，做人要讲天地良心。2014年12月，一条崭新漂亮的顺城大道穿村而过。通车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山水欢颜。我点燃鞭炮庆祝，曾家沟像过节似的。我看见村民个个笑逐颜开。那一刻，我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政府为百姓办了一件大好事。但是，随后的两年里，顺城大道两边的人行道和路灯一直未整，白天车多，人车混走在一起，交通安全堪忧，夜里漆黑一片，道路未划中心线，车辆乱跑，危险重重。此路段已出现四起严重交通事故。在安岳办民生的事真的好难，没有一个主管部门的领导会主动前来为老百姓办实事！ 2015年的初春，曾家沟吹起了土地统征的号角。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仍有四分之一的村民表示反对。县国土局领导岳阳镇领导到曾家沟召开了两次统征动员大会，场面火爆，争论激烈。部分村民始终不理解，问农民失去了土地今后如何生活。这是大实话，可是不改变现状何来更好的生活。农民为什么穷，首先是思想穷，脑门不开窍，不懂得变通才是更好的发展。岳阳镇副镇长陈宏宇的话铿锵犹耳，你们倒底是想过王家坝（已拆迁）的日子，还是愿意继续穷下去！其实拆迁也是一种精准扶贫，失地农民可以买养老保险和失业保险，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2008年政府遍征岳阳镇新村三四社四十亩土地，两社共获得一百个社保名额。村里大多数老人都买了养老保险，如今每月领一千多元钱。或许他们当了一辈子农民，自已也想不到到老变成了城市人，这是国家让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由于许多历史原因，曾家沟内部矛盾复杂，但是通过县国土局领导岳阳镇领导的耐心解释，社员代表努力做工作，2015年11月1日曾家沟三四社完成了土地统征工作。许多村民买了养老保险与失业保险。国家的政策是好的，有机会我们岂能错过。就拿我个人来说，一家三口，一个独生女在外地工作，今后人老了无论怎样，我还有一份稀饭钱，不向女儿伸手要，不再为生活发愁，这种生活多幸福。不过，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些顽固份子，在他们的惯性思维里，总认为农村征地拆迁就是政府工作人员和乡村干部捞钱的大好时机，因此，他们骨质里不信任干部，所以做起工作异常的艰难。当今社会确实有一些干部坏了名声，百姓对于干部的形象没几个人说好的，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社会现象。但是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2015新村四社统征土地，县国土局领导、岳阳镇领导，新村各级干部、各位社员代表，没有任何人涉及到国家一分钱。征地过程全是阳光操作，依法依规有序地进行。因为我生来就是一个痛恨贪污腐败的人！ （3） 时间如电，转眼就到了2017年。堵在我心口的四块巨石依旧无法撼动，它是我久治不愈的一块心病。2017年3月，新村四社进行了换届选举，我凭借在统征土地这件事上的口碑与人气当上新村四社社长。说句心里话，我从不迷恋手中丁点大的权力，村级社长是中国最不起眼的官。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带好头，为百姓多说话，多谋福利，多谋发展。因为自已一生穷怕了，对于贫穷有深刻的认识与理解。所以，未来的曾家沟坚决不能再穷！政府今年把抉贫攻坚上升到了国家战略，2020年中国要全民实现小康生活，而我们安岳我们曾家沟任重而道远。我知道自巳肩上责任重于泰山。如果不能解决新村四社的”水电气”的问题，拆迁户十年未还的安置房问题，我真的无脸见人。望着曾家沟的大部分土地荒芜，长满野草，一面高楼林立，一面棚户遍野，我的心抽痛不止。这让我更加明白，贫穷依旧没有走远，长期潜伏在我们身边，可怜的曾家沟就像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 农村人花每一分钱办每一件事总会精打细算。提起安装天燃气，村民大都表示赞成和支持。烧煤气一瓶一百五十元，价格确实昂贵。因为曾家沟属县城规划区，做什么事都需要上面审批。有些领导不同意，说是安装天燃气今后拆迁很麻烦，所以次次上报，多年毫无进展。可是这么多年曾家沟真正开发了吗？政府可以一拖再拖，可是村民真的耗不起。也有村民说，你这样热心办这事，是不是想吃回扣？不想锅巴吃不在锅边转。我若是计较得失，注定是办不成事的。2017年7月，我们正式向安岳顺发天燃气公司递交了申请，天燃气公司的人也欣然应允。他们对每家每户的房屋进行实地登记，对不符合安装条件的房主告之整改意见。在农村做事一定要谨慎细馓，因人多嘴杂，意见不统一。天燃气公司报价每户5800元，我认为价格偏高。天燃气公司安装有一定利润空间可以理解，可是农民生活也不容易。经过多次沟通协调，最终达成协议每户订价4800元。我要求一部分村民到场，大家公开透明做事，堂堂正正做人！关于钱这个敏感问题，我自已从不沾手，村民自已到天燃气公司上交，免得惹上猜凝与流言蜚语。谁说我吃了什么，天燃气公司老总的香烟一只而已。2017年7月天气特别灸热，天燃气公司的安装工不辞劳苦，顶着烈日，说干就干，9月15日曾家沟三四社全部通气，村民乐开了花。我站在曾家沟垭口上，长长吁了一口气。如今我家每月用三四十块的气费，真是经济又方便。感谢安岳顺发天燃气公司为曾家沟带来了火红的春天。 2017年7月，曾家沟的农电改造也顺利实施。这个老大难问题曾经让村民窝火，我和村民找了安岳电力公司好几年，最终他们给曾家沟添配了一台新变压器，重建一组新干线，花费几十万，却没有收老百姓一分钱。2017年11月，我又开始筹划安装自来水。百姓没有水吃可是头等大事。谁知比安装天燃气麻烦得多，真的是脚板都跑大了。安装户自写申请，还得提供户口簿和房产证。曾家沟属城市规划区，十多年前就停止办宅基证房产证，没证的就不准安装自来水。前后跑了三个月，有一半的安上了′自来水，还有一半的没有安上自来水。无奈之余，我只能望天一声叹息。当然最难啃的还是新村三四社的安置还房问题，百姓拆房至今十一年未安置。从2013年10月打工回家，我就开始催办这件事，但是用去整整五年进展甚微。我去县上县征收局不下二百次，真是比进京赶考都难。想想哪些无家可归的村民，拆迁后老去或许至死也看不到新房的老人，我又怎能停下催办的脚步。今年9.18日终于开工建设了。那一刻，泪水涌满了我眼眶…… 作为一个乡村小小的社长，我知道我根本算不上村官。我做的事微不足道。我只想告诉大家，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懂得改变。人不能太自私，太自私的人很难交上好运。曾家沟是我的家乡，即将迎来大开发大发展。虽然扶贫攻坚要走的路还很长，但是我们应当脚踏实地，砥砺前行，创造安岳更加美好的明天！ 作者简介杨天朋，男。四川省安岳县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协会会员。喜欢写散文，诗歌，小说。曾在《青年作家》《检察文学》《北京青年报》《精短小说》《天池小小说》《西南作家》《普州文学》《资阳日报》等杂志报刊上发表作品。2016年荣获四川省第二届农民工原创文艺大赛散文奖诗歌奖。诗文不以文化评高低，品德不以长幼论优劣。坚持做自已，写极富个性色彩的文字，这才是自已真正的收获。 QQ:1591559546 微信:15183247084 邮箱:1591559546@qq.com 邮编: 642350 通联:15183247084 地址:四川省安岳县北大街239#北坝移动公司 <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