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中秋前,林叔又一次送月饼来。已是连续第十三年了,叔也从70岁不到迈向了80岁以上。
林叔是老爸的老同学,高中三年的同桌。印象里,他是个有才有点傲气又有点个性的长辈,就像不远处的那棵挺拔香樟树,有型有力又冷峻。愈来愈感受到他的“阳光体”,是在老爸去世后。</h3><h3> 在我爸去世后的第二年起,他每年中秋,拎着月饼和保健品,亲自上门来看望我的母亲——他老同学的遗孀。只是今年,他是通过邮政快递送月饼的,说人老走不动了,也不再烦扰徒弟专程开车从象山赶宁波了,电话问我地址门牌号时我让他别再送,他说想好了的一定要送到。我明白,月饼代表的并不仅仅是月饼。
我知道林叔,先是在老爸的旧相册和回忆里。老爸本是个有点自负的没落知识分子,但对林叔的全能才艺向来赞不绝口,在家里也提起最多。他功课好,5分制时学科门门都是满5分,即使上课开小差手梳头发掀开按在桌盖背面的小镜子正照着被老师突然叫起时,只要问题说出他立马就答出。他画画好,高中时全校连老师在内的四大画师他是其中之一,后成分不好没上成大学去过上海连环画厂靠画谋生,版画在当时还得到美院教授的好评,前几年还在宁波美术馆办过个人画展。他音乐好,曾是诺大象山中学大合唱的指挥,我也看到他家里有很多纯音乐碟片,近乎老发烧友。他经营企业好,曾在当地一家企业从技术员做到厂长,把那企业从效益不好经营到当地最好之一。后来,被选拔从政后也是一位好官员。有智慧有情怀的人可以在每一行里成为好手。
林叔于我家有恩,正是他与其他叔叔给予的关爱,让我家在老爸病后感受到温暖和希望。老妈到现在还常会提起,在有次叔在我老家那边下乡时,拐去我家看望,当听我爸说到我妈为了生计去砖瓦厂做工时,他特意赶到灰尘纷飞的砖厂,找到在进窑的满脸灰扑扑的我妈,握着她满是尘土的手,感谢她坚强地为他的老同学保持了家的完整与和美,那年我妈30多岁,上有爷爷奶奶外婆,下有两儿一女,承包到户的田地要管理好,还在砖厂打零工挣工钱补贴家用。很多年后,在有次春节看望叔时,他与我说起那一次,说看到当年比他们低几届的秀气小巧的象中学妹我妈,竟然在环境如此粗粝的砖厂做工,真的很心酸,同时又很敬佩。而他的那一次专程赴砖厂看望,也让我妈一直念叨,成为精神动力,说作为老爸的同学都那么有心,那作为我爸的妻,她是必定要把家支撑好经营好。叔于我也有恩。在我师范毕业当教师时,因喉咙老要哑且哑得厉害,年纪轻轻已不适宜从事此行业,叔知道后像待自己女儿一样,寻朋友商量,想各种办法。按理,他的恩情,我们记着是人之常情,而他,却记挂我们给予我们更多。
那么多年,每临中秋,叔就一早从象山出发,自己不会开车,得约好他的徒弟专程送,赶到宁波,坐下喝杯茶,叙个旧,从不吃饭,又急急返回,我们怎么挽留也没用。老妈说,以前家贫叔不想给我们带来负担,而现在条件有了他还是不吃,那是细致不想给人麻烦,甚至他办画展期间,与我家不远,怎么请还是不肯来家吃,怕打扰我们。</h3><h3> 中秋的满月下,我们一点一点地尝着叔的月饼,馨香弥漫舌尖,沁透整个心脾。岁月无痕,馨香永在。<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