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82年的8月28日,我被通知分配到原粟谷中学任外语教师。在这个远离县城、背山面水的山乡僻镇,我一呆就是3568天。无论时光如何流转,不管岁月怎样变迁,粟谷的苍桑容颜却永久地镌刻在我的心中,那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也是一段温馨的回忆。粟谷工作的10年,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使我无法割舍、永远眷恋。</p><p class="ql-block"><br></p> <h3>
我眷恋粟谷那时清苦的幸福时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山里的老百姓生活很苦、收入微薄,大多数家庭因贫穷狭窄了视野,家中的小孩一般在勉强读完小学后,有的家长会将其留在家中帮助大人放牛牧羊,上山砍柴,以减轻其生活的压力。<br></h3> <h3>纵然学业成绩较好升入初中的优秀学子,家长也常因学生需要在校住读、供应不起一周所带的钱粮而陷入经济的窘境,特别是一学期需要缴納的二、三十元的学杂费用更是让大多数的家长仿佛扼住了咽喉,辍学也就成了山里学生的家常便饭。记得刚到粟谷,繁忙教学之余的周末还要常常下乡家访,酸苞谷浆便成为学生家长招待老师的最好美食之一。<br></h3> <h3>每逢秋季八、九月份晚苞谷即将成熟的季节,山区百姓都会将八成熟的玉米棒子掰下,撕去外面的苞衣,将快要成熟的苞谷粒剥下,金黄的苞谷籽粒较嫩、富含饱满的浆汁儿。<br></h3> <h3>把剥好的苞谷籽粒儿倒进装有清水的木盆里,淘洗干净,盛入干净的盆中浸泡半日,用竹筷挑出苞谷胡须,在石磨下放好豆盆,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连粒儿带水喂进石磨眼儿里,伴随着吱吱呀呀磨架悠扬的欢叫声儿,一圈又一圈儿的石磨来回不停地转动。<br></h3> <h3>从石磨眼儿灌进去的包谷籽粒儿就会瞬时变成金黄色的稠稠的糊状,从石磨缝儿里源源不断地流向下方的盆中,不时还散发出沁人心脾、原生态纯手工磨制出的那种甜丝丝的玉米鲜香。现磨现做的就叫甜(原)浆儿,放入盆中存储2--3天让其自然发酵的就成酸浆儿。<br></h3> <h3>酸苞谷浆能做出各种各样的美味。可炕浆粑馍,先把灶上大铁锅烧热,洗净摘来的芭蕉(荷)叶,取一张平铺在案板上,舀一勺苞谷浆倒在上面摊平,将芭蕉(荷)叶对折,便是形如半个心形的浆粑馍。<br></h3> <h3>大铁锅里一次可放入十来个,待一面炕硬,翻面再炕,直到芭蕉(荷)叶有点焦黑,浆粑馍两面都烙熟成金黄色,便可出锅,揭掉芭蕉(荷)叶,金黄油亮的浆粑馍上清晰地印有芭蕉(荷)叶的脉络,十分的好看,吃一口甜香,酥脆,酸爽,嚼一块细腻、筋道、绵软。<br></h3> <h3>也可烹煮成酸浆粥,把磨好的酸浆加入开水锅中用大火烹煮熬制,用长把铁勺不停地反复搅动,以均匀、无颗粒见好,酸浆粥浓而不稠,色泽黄亮,酸甜爽口,甜香四溢,是夏末秋初山区百姓餐桌上清热开胃的可口美味,也是一道上佳的天然绿色食品。时光轻摇,40年后的今天,每当想起这道舌尖上的特色美食,味觉的记忆总让我对它心生向往、念念不忘。
<br></h3> <h3>我眷恋粟谷那段寂寞的悠闲生活。刚入职参教的那会儿,每月29.5元的工资,常常因开支无度导致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生活清贫。供给制下的团餐因单位无力补贴、伙食特差,一碗南瓜汤十4两重的馍便是我们用餐的标配。<br></h3> <h3>80年代初的粟谷,遍山葱笼,满目清翠,无山不绿,有水皆清,四季花香,万壑鸟呜,很多山林处于原始未开发的状态。有时下乡爬坡过涧,幽深的花栎树扒中不时 会窜出一、两头麂子,三五一群的锦鸡不时地在头顶从一个山头飞向另一个山巅。<br></h3> <h3>沟沟汊汊里小溪的河水很清,清得能看见水底成群结队恣意游曳的鱼虾。你要在水边探下头,水里立刻清晰地映出你的模样。一阵微风吹过,漾起阵阵涟漪,水中的影子摇摇晃晃。山涧瀑布日夜流淌不息的山泉水沁甜,掬一捧喝下去,清凉甘冽,似乎能甜透你的五脏六腑。原始的生态环境,漫山的奇珍野味,真有点像我们早就熟知的东北赫哲族人居住的那地儿“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br></h3><h3><br></h3> <p class="ql-block">偶尔为了改善生活,我们也常趁周末学生放假,三五一伙结伴到东西河里去打鱼摸虾。说是打鱼,其实是仿效古法用“巴斗”叶“药”鱼。选择一处“水小、滩平、潭浅、鱼多”的河道,在其上下游狭窄地儿捡石筑墙,提前在山上采集大抱大抱的“巴斗”叶茎,用卵石或圆木将其捣烂,装入事先准备好的棉麻口袋中,在其上游水流入口处一人不停地用手揉撵搓洗,让“巴斗”叶草汁儿充分的释放,尽可多的渗入溪水潺流中。不一会儿,小河里隐藏的黄颡、鲤鱼、鳜鱼,甚至连老鳖都会被这种带有强烈麻醉成份的“药草”呛得“鱼肚翻白”。</p> <p class="ql-block">特别在夏秋暴雨过后的一、二天,小溪中河水退去,大批的桃花佃、翘嘴白等鱼儿就会沿溪水逆流而上,这时我们就学当地渔民“起网赶鱼”。</p> <p class="ql-block">先请篾匠师傅选四根竹片为龙骨,前面用木条扎成拱形的把手,再用100来根细蔑起底儿,经编织、锁口等多道工序,最后用细蔑收尾捆扎,使其尾部向上翘起,这种特殊的构造浓缩了先民的智慧,鱼进得来,出不去。赶鱼时需分工协作,一人将其敞口部分放入水面狭窄处立稳,用石头堵塞漏洞,其他人拿起竹竿、木棍等自上而下用力拍打水面,使劲吆喝,河里旮旮旯旯均不放过,受惊的鱼儿就会仓慌的从石头缝里、水草丛中逃出来,一头钻进人工布设的“天落地网”中。</p> <h3>守网的人更应眼尖手快,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抬起网口,来不及逃跑的鱼儿大多成了“翁中之鳖”。一人顺手在路旁折根杨柳枝条,在其顶部打一圆圈,将鱼儿穿成串儿,至此我们的餐盘里不定期就多了一道可口的“美味”。<br></h3> <p class="ql-block">偏远粟谷乡村的10年坚守,让我度过了一段城里人梦里才能享受得到"开门就见绿、临窗闻花香、梦醒听鸟鸣、闲坐读风月"的悠闲生活,并在我记忆的深处留下了许多美好的东西,圪瘩火,烟熏肉,苞谷酒,铜嘴壶,吊杆锅....</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特别是山区百姓的勤劳,热情,纯朴和敦厚,像春雨润物般的浸润着我的心田,滋养着我的灵魂。它不仅铸就了我大山般的人生品格:粗犷、坚韧、豁达、向上、不惧困难,而且让我收获了“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的人性历练。无论今后我身居何地,粟谷山的葱笼,南河水的灵动都将是我终身魂牵梦萦的向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