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無極》，變無形為有形

苏丹丹

　　相比较《无极》，我更喜欢《妖猫传》，因为《妖猫传》，我又看了一遍《无极》，又因为《无极》，我又看了《妖猫传》。第一遍看《无极》是十多年前，压根看不懂讲的是什么，连同张柏芝也觉得瘦的不成人形，全无美人的样子，简直想用瘦骨嶙峋来形容她，当年深深的为她婉惜，她怎么把自己从一个那么圆润、美好、可爱的女孩变成了连眉眼都需要我极力分辩，极力想在那张脸上寻找她熟悉的美丽，我失望叹息。

　　《无极》演完，全国上下流传着一句话“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我迷惑不解。电影让我迷惑不解，这句话也是如此。与所有人一样，我对陈凯歌失望、惋惜。不知道他怎么了，还以为他是想要与世界接轨，拍出来一个华而不实，像在云南某个大山里花大价钱铺了一个鲜艳的大红旗引人注目，结果是一场闹剧。我不可置信地怀念《霸王别姬》、《梅兰芳》，感叹多么具有时代感和韵味的电影，像轻轻扣响了人们向往那个年代的大门，不是古风古韵，是眼与耳，与心对京腔萦绕、对中国文化骨子里的浸淫。

　　时隔十二年，偶然看了《妖猫传》，第一感觉就是惊艳、惊喜、喜不自胜的感觉。跟任何人说起来都是“好看、好看”，怎么好看，不知道。这个电影在我心中还是片断，只有结局让我绝望，杨贵妃在棺木中的绝望，白龙守着尸体的幻想。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刚看了《直视骄阳》，引发了我的死亡焦虑，我怎么如此绝望，恐慌，在夜里都在想像杨贵妃十指抓痕，快被憋死的感觉，空洞、寂静的绝望感。
朋友推荐我再看《无极》，说《无极》更好看，我很诧异。

　　再看《无极》，清粼粼地，我对它一览无余，原来我当年不懂陈凯歌，我们都错疑了他，他讲了一个“爱”与“信任”的故事。十年后我们长大一些才去想那个最深层又最简陋的道理。我还是深深佩服了网友那句“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再次看这句话，不觉莞尔。也许确实如此吧，但是《无极》与《妖猫传》似乎讲的是同一件事，即幻术里也有真相，爱在其中，有真的，也有假的，有世俗，也有执念，虽然执念往往和死亡在一起，但是深陷于此，何尝不是赤子真情。
其实很不喜欢《无极》里昆仑穿上鬼狼的黑袍，那意味着与《妖猫传》里的丹龙殊途同归，看似带着倾城打破了命运符咒，可昆仑的复活是有代价的，他此生再无法脱掉黑袍，他的爱是真的，也是假的，他只能作为影子陪伴倾城。再往后想象，就是直到倾城可以放开他，独自飞翔，他也就可以灰飞烟灭了，毕竟我觉得他活着和悲剧也差不多，可谁又知道呢？那只属于昆仑。

　　无欢像这部剧的导演，他没有演绎过去，却演绎了未来，看似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又如鸟儿般趁他松懈飞走，执著于一次相信，与其说是倾城欺骗了他，勿宁说是母亲没有给予足够的希望。人生第一次信任来自于母亲，他在襁褓之中建立的是怀疑，倾城是压倒他最后的稻草，或者倾城只是他的一个证明，爱而不得，信而无望，活在一个证明里，证明所有人对他都是欺骗。绝望之中将自己与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为倾城建造的鸟笼也将自己困于四方。最终冲出重围的是死亡，唯有死亡可以化有形于无形，无极就是这样。

　　日本人演的光明大将军是个世俗的角色，也是最正常的一个人，是我们现实的人，成王败寇，仰视权力，美酒佳人。功成名就，鲜花盔甲时看不到身前身后。鲜花盔甲是他对外在的防御，失去防御，也看到卑微的自己。成为他人阶下囚反倒唱响了他人生高潮的畅想曲，自我救赎这条路才刚刚开始，便被合上了命运的大门，也算是人生得意圆满了，该得的都得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呢？对于他的世俗，我并不想去想像。

　　昆仑，纯真、真挚、热情、热血，孩童般的执念，他是天使，被雪国遗落的精灵。爱在最低处，也在最高处，与无欢的区别是他可以放手，也可以拥有，是祝福也是希望，是陪伴，也是爱的奴隶，忠心不二，陪你生，陪你死，陪你走过长长的一生……
最想为之而哭泣的是鬼狼，他是一个受惊受伤的孩子，无比的脆弱。漫天的大雪里燃烧着所有部落亲人的火焰，生成了一种乞求，冒毁灭之痛苟且于世，一生无望而痛苦，本来以为赌一次可以重生，却还是悔了当初冲动的本能，我们总是颂扬悲壮，唾弃被叛，却不想被叛是要用一辈子作为代价的。鬼狼不承认他的背叛，我也不承认，只是一群人的殉葬和一个人的反抗而已。屈服于威慑之下的怒目而视和伸出手臂的呐喊，谁又能说是谁的错？鬼狼一生是在寻找自己，成为自己的过程，他喊出的那一句何尝不是勇敢？最终他终于脱下了黑袍，成也它，束缚也它的枷锁。

　　《无极》讲完了，讲完后，有些怀疑当年的眼光走眼了，张柏芝和谢霆峰真的是年轻而俊美。
余下的文字我只想深深致敬陈凯歌，在中国这样的一个时代里，还有他能够另辟蹊径，寻找人类表层下翻滚的冰之海浪。
有形于大道，无形于有形，乃无极。

2018/9/23写于中秋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