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作者 陈朝荣</h3><h3>攝影 陈朝荣</h3><h3>编辑 瑪 麗</h3> <h1><font color="#ff8a00">谨以此文献给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负伤和活着归来的战友!</font></h1> <h3> 战地记者陈朝荣与121师战友仝忠诚</h3> <h3><br></h3><h3> 两军交战,枪炮相对,子弹无情,双方必有死伤,也会有战俘的出现。国内战争,两军同是一个民族,被俘人员多数遣散或劝其归降,交换战俘的机会极少。两国交兵,强者死得少,被俘人员也少,弱者死得多,战俘也多,这是必然的道理。战争结束后,交换战俘成为一个焦点。</h3><h3><br></h3><h3> 我们的干部战士经受党的教育,有“ 为祖国而战,为人民而献身” 的精神支柱,有“ 宁可战死,不当战俘” 的决心,认为当了战俘,是一辈子的耻辱,家庭也会受到牵连,不如像杨令公那样,战死沙场,撞死于石碑,千古流芳。</h3><h3><br></h3><h3> 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难免有的战死,有的负伤,有的被俘,成为“活口”。当了战俘后,想自杀以示对祖国人民的忠诚,不一定会有这个条件和机会。我没当过战俘,不了解战俘此时此刻的心境。根据推理,有的人家中有老婆孩子,希望坚持活着回来,见见老婆孩子一面,苟且偷生,与老婆孩子度过后半辈。有的新战士入伍不久,受的教育不多,不知道什么是“ 不成功则成仁”,只知道自己还有大好的年华,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不幸当了战俘,此时此刻,他们求生的愿望应该很强烈。</h3><h3><br></h3><h3> 过去,我们坚信中国人民解放军个个忠于党,忠于人民,宁可“战死沙场,绝不偷生”,不知道会有当战俘之说,不会有战俘的存在。自从《人民日报》刊载的关于侵朝美军设的志愿军战俘营的纪实报告文学之后,大吃一惊,才知道中国军队有战俘的存在。战俘是个事实,而中国的战俘命运特别悲惨,回国后,受到社会的歧视,接受劳动监督,进行自我改造,几乎失去人生自由,也就是说,当了战俘后,活着不如死了好。</h3><h3><br></h3><h3> 进入越南境内后,报纸无法递送,我们无法了解国家大事,无法知道兄弟部队的情况,唯一的就是靠一部半导体收音机,几个人围在一起收听。但在越南境内,中国电台的信号很弱,越南电台的华语节目却特别易收到。在华语节目中,频频送来我方被俘人员的讲话。不过,很多战士在广播中讲的很简单:“我是XX部队X连的战士XX,不幸被人民军俘虏,目前身体很好,请父母放心”。“ 我是三个月前入伍的新战士XXX,在XX部队XX连,在X省X县X村,请父母亲收听到我的讲话后不要担心”,“ 我在XX部队X连,是个新战士,X日部队打散后,被越南人抓到,现在很好” ……有些讲话颠三倒四,把部队的番号和代号都讲错了。</h3><h3><br></h3><h3> 最使我们感到惊异的是123师医院军医巫远新,跟随侦察大队出征几天后便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已牺牲,这时却在越南的广播中出现:“ 我叫巫远新,是个部队医生,16日晚上随X副师长进行穿插,不幸当了战俘……我们是不愿意打仗的,领导一定要我们与越南打……”这下子完了,这不像叛变声明吗?还暴露了部队的行动秘密,我们几个人在议论:巫军医日后当战俘交换回来,再也没什么前途了。有的人又提出:你是个军官,一旦你当了战俘,越南人逼你发表讲话,你会宁死不屈吗?……这个谁也答不上,因为我周围这帮人没当过战俘,没亲临其境,没有这种体会。</h3> <h3> 123师军医巫远新</h3> <h3><br></h3><h3> 听说,巫军医后来作为战俘交换回国,妻子本来已批准随军,被取消了。他本人在边界的“ 回国战俘队” 接受了一个时期的教育,清除越南政府留下的“遗毒”,便被遣送回家乡当农民。后来虽在大队开了一间私人诊所,赚到一点钱,为子女留下一笔财产,但长期受到周围群众的歧视和另眼相待,受到地方干部不断的“ 再教育”,又见一起参战的战友们有的留在部队当大官,有的转业到地方辉煌腾达,光宗耀祖,自己还是一个接受再教育、受监督的对象。他既庆幸自己当战俘后,能回到家里,见到妻子及儿女,又悔恨当时没有杀身成仁,以身殉国,以至后半辈子抬不起头,还影响了子女的前途。十几年来,忧郁成疾,未到50岁,就提前到了极乐世界。这是自卫还击战16年后才听到的事。</h3><h3><br></h3><h3> 敌人成了我们的战俘,我们有些人也成了别人的战俘。多留一个越南战俘,多留一个活口,就能多换一条我们战士的生命。不管换回来的战俘今后将是何等命运,我们已无法追根考究,只知道多换回来几条生命,就是无价之宝。</h3> <h3> 缴获敌人的部分武器装备</h3> <h3>越军少校农松及战俘被押下战场。41軍122师战地记者刘林楷攝</h3> <h3> 战斗开始头几天,由于地处敌人内腹,危险性很大,一路打仗,带着战俘招惹很多麻烦,增加不少负担,加上战士们对敌人的满腔刻骨仇恨,一抓到战俘,或当敌人举手投降时,补上一枪。现在,战事已成定局,国内的道路畅通无阻,上级通知各部队,抓到的战俘尽量留下,派人押送到师指挥部集中看管。</h3><h3><br></h3><h3> 我见到的第一个越南战俘是在310高地上,369团2连在小竹林里抓到后送来的。</h3><h3><br></h3><h3> 那天,首长们正在310高地上的前线指挥部,部署下午的炮击。为了不暴露我军的意图,战俘被押上山时,把他蒙上双眼。审问时是在山坡的洼地进行,政治部李副主任和我都在场。(下图)</h3> <h3> 被蒙上双眼的越军战俘在受审(1979.2.22)越南310高地</h3> <h3> 这个战俘叫陶文清,今年18岁,海乡省锦平县人,是个列兵。他说,入伍才四个多月,连长姓黄,不知叫什么名。他们连守卫的是朔江方向的一个阵地,21日,阵地被中国军队攻破,他扛着40火箭筒,与另一名带冲锋枪的伙伴往这边逃命,半路上又遇到中国军队,伙伴被打死,他换了伙伴的冲锋枪,躲进了竹林。没想到,今天上午在竹林中被中国军队捉到。他求我们不要杀他,他不了解与中国军队打仗的原因,为什么会与中国别扭……(下图)</h3><h3><br></h3> <h3> 刚滿18岁的越军战俘陶文清</h3> <h3> 半小时的审判,问不出啥名堂,战俘的想法很实在,很单纯。两国交战,是上头的决策,作为一般的小兵,叫冲就冲,叫杀就杀,他们何罪之有?他们只是战争的牺牲品。我们决定将他往基本指挥部送。</h3><h3><br></h3><h3> 路边停着一辆卡车,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执行押送战俘的任务。由山坡下到路口,一批战士围了上来,个个摩拳擦掌,大喊:“打”,把这家伙狠狠揍一顿,把他枪毙!</h3><h3><br></h3><h3> 李副主任站在路口,说:揍,揍什么?枪毙谁?宽待战俘的政策你们知不知道?太不像话!</h3><h3><br></h3><h3> 这些兵见首长发脾气,批评他们,一个个搭下脑袋,不敢吭声。</h3><h3><br></h3><h3> 汽车载着战俘,往那民方向开去。</h3><h3><br></h3><h3> 战俘越来越多,加上侦察连刘显祖他们从扣屯押回来的17名,已有40多名战俘。师基指决定成立战俘队,由防化连负责看管。</h3> <h3> 这次作战,每到一地,防化连的喷火排已配到各个战斗分队,其余的人除了检查附近的河水沟渠有没有敌人放毒之外,其他任务不多。为此,他们要求多做些勤杂事物。看守战俘,自然落到他们身上。</h3><h3><br></h3><h3> 战俘队就在我们旁边的山坡上,许多人都跑去看战俘,是不是其中有六、七位女战俘吸引了他们,还是其他好奇心?</h3> <h3>战俘中的越军女俘(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h3> <h3> 我这两天没有什么事,到战俘队去看一看,进行采访,倒不是为了什么男战俘还是女战俘, 而是觉得记录战俘活动是整个战斗资料的重要一部分,而且战场上的战俘活动,是扎扎实实的第一手材料。送回国内后组织起的战俘营,已成为第二手、第三手材料了,自然没有我们这里的第一手材料那么真实、新鲜。</h3><h3><br></h3><h3> 这两天下起毛毛细雨,天气转冷。防化连的干部战士到附近砍了一批竹子,利用高低土坎,拉上胶布,为战俘们搭起雨棚。并找来一批干草,为战俘们铺在底下,或坐或躺,温暖舒适。</h3> <h3>防化连喷火排战士为战俘搭雨棚(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h3> <h3> 前几天天气较热,战俘们正在打仗,穿的衣服不多,这两天阴雨绵绵,寒风习习,为了不使战俘挨冻,防化连请示了指挥部,领来了一批越军棉被心,每人发了一件。</h3> <h3>为老战俘穿棉背心(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h3> <h3> 在战俘队里,我亲眼看到,防化连指导员一边安排炊事班煮粥,一边把上级分给他们的香烟,一支一支地递给会吸烟的战俘,并帮他们点烟,像对待自己的同志一样耐心细致,服务周到。粥煮好了,两名炊事员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粥抬到雨棚前,几名战士带来了一批空罐头盒,装满粥后,一罐罐送到战俘手里。</h3> <h3> 防化连指导员为战俘点烟(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h3> <h3>战士递烟给战俘</h3> <h3> 送热粥再加点盐</h3> <h3> 饿极了(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h3> <h3> 战士们想的很周到,带来一小袋盐,战俘们要咸要淡,一个个为他们添加。</h3><h3><br></h3><h3> 我们在前方围困敌人的干部战士,生活上很难得到保障。这里,战俘们的生活倒过的悠闲自在,和我们这座山头的干部战士生活没什么两样,所缺的,就是不能自由走动。</h3><h3><br></h3><h3> 卫生员背着药箱,来回奔跑,为几位受了伤的战俘治疗包扎,让有病的战俘服药。</h3> <h3> 为战俘疗伤</h3> <h3> 战俘们看到中国军队对待他们无微不至,深受感动,有的甚至流下了热泪,紧张的情绪开始放松,思想顾虑逐渐消除。乘这个机会,我通过翻译,开始和他们攀谈。</h3><h3><br></h3><h3> 一位少尉军官说,由于越南连年战争,国库空虚,群众的生活苦不堪言,作为国家支柱的人民军,军需供应也遇到许多困难。军官的工资很低微,更谈不上养家糊口,只能平时通过拉关系、走后门,暗中搞点投机倒把生意,或做些紧缺商品小买卖,补充一些经济收入。而那些大兵在连队过日子,其艰苦程度就更难以想象。因此,战俘队的生活,他们还是比较满意。</h3> <h3> 新战俘(1979.2.22)越南那民310高地</h3> <h3>下士文书范国权</h3> <h3>战俘范国权身上所带物品</h3> <h3> 说起军队和打仗,346师通信营下士文书范国权在笔记本上有这样的记载:一个士兵犯了纪律要背一箱子弹和一支枪。一个士兵犯了纪律不给子弹和五个月工资。我征得他的同意,将这一页撕下,请翻译给译了出来,留作了解越军内部生活的资料。</h3><h3><br></h3><h3> 346师工兵营中尉军医黎XX感叹地说:没想到你们打的这么快,没想到你们的炮火这么厉害,没想到你们的战士这么勇敢。他就是在我们的炮火猛烈轰击下,跑出来躲避时被我们抓获的。还有中士黎文祥和新兵范志同,见我们的战士在攻打阵地时,十分勇敢。吓得躲在草丛里,被我们抓获的。</h3> <h3>中尉軍医黎xx</h3> <h3>越军的自供</h3> <h3>图片来源:战友提供</h3> <h3>图片来源:金方华提供</h3> <h1><font color="#ff8a00"> 致敬</font></h1><h1><font color="#ff8a00"> 为共和国英勇献身的战士!</font></h1> <h3>作者陈朝荣在新疆维吾尔族家中做客。左1为乌苏县人大主任;左2为计生干部;右为乌苏县计生主任。(1991.9)</h3> <h1> 作者 陈朝荣</h1><h3></h3> <h1>美篇全部文章及图片均为陈朝荣作品,请勿随意拆载。根据国家新版权法的规定,抄袭改编他人作品,最高罚款不超过50万元。若有采用转载者,请与陈朝荣联系,并注明出处,写上陈朝荣供稿字样。</h1><h3><br></h3><h1> 尊重原创 版权所有</h1><h3></h3> <h1>又注:署名41军122师战地记者刘林凯照片均为其本人作品,版权所有。其他个人团体不得作营利之用,侵权必究。若作公益之用,可联系作者本人,并注明出处。</h1> <h3> 2018年9月24日中秋节(初稿)</h3><h3> 2018年9月26日(定稿)</h3><h3><br></h3><h3>敬请关注战地记者战场见闻系列篇(二十一)</h3> <h3> </h3> <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