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老井

平常心

<h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水是生命之源,生命之本!自从村里有了生产矿泉水的深井,彻底解决了吃水问题,以前的老井就闲置了,像退休的老人,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默默地看着外边的世界,把心中的酸甜苦辣存在心底。每当我从村西头那口老井旁路过时,心中就涌起大海般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老井像是在诉说着那段不寻常的往事——<br></h3> <h3>我村以前缺水严重,要到三里外的西墩井挑水吃,挑一担水要浪费半天功夫;又因和临村共用一口井,排队取水发生口角的事经常发生,甚至要到动武的地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父亲当时任大队长,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经大队研究,决定在村中打井。打井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先进设备,全靠人力挖掘。再说,也没有专业勘探人员,能不能打出水来还是个未知数。困难再大也一定要打井,要不村里就永远没有自己的水井,我父亲毅然决然地下定决心,带领一班人员,排除一切困难,决心让全村人吃上水。</h3><h3> </h3><h3></h3> <h3>当时打井全靠人力,父亲带领社员们用三根木条支一个三角形的高架子,顶部栓个滑子,一条绳子穿过滑子,绳子的一头栓个筐,另一头有两个人把绳子背在肩上往前拉。井口有一个人用手轻轻地掌握着绳子,起稳定作用,防止筐四处碰壁,这个人象通讯员一样,还传递着井上和井下的信号。挖出的土石料用筐传送,挖井人员上下时就把筐去掉站在挂筐的钩子上,极其危险。我父亲有一次在井下干活时,因绳子断裂,运土石的筐掉落,正砸在我父亲的肩膀上,把我父亲的肩膀砸的脱臼。也就是偏了一点,要是砸在头顶上,后果可想而知。井下人员唯一的安全保护措施是戴着一个用柳条编的“安全帽”。井下工作十分危险,石块的掉落、井壁的坍塌、绳子的断裂等,都会给井下人员造成巨大威胁。但他们为了全村人能吃上水,也顾不上个人的安危。十几年中,在我父亲的带领下,为村里打出了十三口井,有些井水量很小,就回填了。十三口井要付出多少汗水和劳动啊,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的工程,真让人感叹不已!</h3><h3></h3> <h3>在我朦胧的记忆里,常常跟着父亲去打井。我挎着一个小篮子,里边放着我父亲给我做的小玩具,我跟在父亲身边,他总是用有力的大手领着我。遇到崎岖泥泞的道路,他干脆抱着我,跨过那沟沟坎坎。父亲短暂的陪伴,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h3><h3> </h3><h3></h3> <p>难忘1970年阴历六月初一。这天上午,天下着蒙蒙细雨,昏暗昏暗,空气压抑,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父亲正在大队办公室开会,有人跑去告诉他,正在挖的那口井,井下的炮没点响,成了哑炮,谁也不敢下去查看,不处理掉,就无法继续干活。我父亲听后,二话没说,穿上自己的老棉袄,外扎一条旧牛皮腰带,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赶往挖井现场。我多年以后曾疑惑的询问?“六月天父亲为什么还穿棉袄?”有位叔叔告诉我:“井下很冷。你父亲长时间在井下干活 ,下边又凉又潮,患了严重的关节炎,为了防止加重。”</p><p> </p> <h1><b>我父亲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六十年代初拍摄的,非常宝贵。</b></h1> <p>我父亲来到井边,所有的挖井人员都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每人心里都明白,下去查看实在太危险,万一哑炮响了咋办?想跑都跑不掉。我那憨厚的父亲带上工具,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他一只脚刚踩到绳头的钩子上,由于下雨脚下打滑,掌绳人员没掌稳,绳子一晃,父亲连同工具坠入了井底。二十多米深的井,掉下去还有活命吗?在场的人都吓傻了,良久才缓过神来,有人大声呼喊:“快来人呀,有人掉到井里了”,喊叫声使人头皮发炸!正巧,村里有很多人在附近的大场里分小麦,听到吆喝声,人们纷纷赶到井口边,在惊恐和慌乱中把我父亲救了上来,有人用门板做了一个担架,众人抬着,急忙送往医院。那时没有公路,只能沿着河滩走,在送往的途中我父亲就停止了呼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顿时天变得更暗了,空气像凝固了一般……</p><p> </p> <h1><b>这是我父亲带领大家在村内打的一口井,因为用辘轳绞水,所以叫辘轳井。</b></h1> <h3>我父亲去世的消息让整个村庄都震动了,人们既悲伤又惋惜,尤其可怜我们一家老小。没有了“顶梁柱”,以后可怎么生活?最可怜的是我的妈妈,听到消息就昏厥过去,好久才苏醒过来。她醒了哭,哭着又昏过去。我那苦命的妈妈呀!谁也填补不了您对我父亲的那份深情,谁也解除不了您心中的悲伤与压力。妈妈一边大哭,口中喃喃自语,“骂”我父亲心太狠,自己一个人走了,撇下我们全家。妈妈的命真苦,比黄连还苦!</h3><h3></h3> <h1><b>这是我父亲去世时的井口,用大石头盖着,上边爬满了杂草。</b></h1> <h3>出殡那天,全村人都来了,人山人海,屋内院外全挤满了人,都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姐姐给我拿个小木凳,让我站在棺材边,再看一眼我的父亲。父亲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身上穿着红红绿绿的寿服,眉头紧皱,似有无限心事。我不相信父亲就这样走了,随口问我妈:“我爹啥时候起来呀?”我这一问,像炸雷一样,使在场的人更加嚎啕大哭。真是个傻孩子啊!你爹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永远不会回来了……看到他们都哭,我也放声大哭起来。好端端的我爹为啥不起来呢?我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还没有好好享受父爱;父亲还没有送我去上学,还没有看着我结婚呢?父亲,您走了,谁来给我遮风挡雨,谁来保护我呀?人人都说父爱如山,没有了您,我的头上就像压了一座山。父爱在常人眼里是那么的触手可得,可在我的童年里是那样的奢望,遥远……</h3><h3> </h3><h3></h3> <h1><b>这是我父亲带领大家在村东打的一口井,地方叫涝沟,所以叫涝沟井。</b></h1> <h3>父亲的后事都是大队里安排的,给我父亲做了当时最好的棺材,并给我父亲买了一身衣服。时任口头公社党委王建华书记听到我父亲去世的消息,非常重视,他亲自带领公社一班人步行来到我村,给我父亲开的追悼会,他高度评价了我父亲这一生对村里做出的贡献,肯定了我父亲是一个积极肯干一心为公的好带头人。</h3><h3> </h3><h3></h3> <h1><b>我村的矿泉水厂全貌</b></h1> <h3>父亲的去世给我家造成致命的打击,全家没有一个劳动力,只有我大哥已婚自立门户,其余五口人,最大的二哥才15岁,姐姐11岁,三哥7岁,我最小只有4岁。挣工分的年代,没有劳动力就没有生活来源。非常感谢当时任大队支部书记的李振才兄,他与大队一班人研究决定,给我家一年拨三百个工分,连续拨了三年。我们全家,这三年就靠队里拨的这三百个工分生活了过来。这是我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所有待遇。</h3><h3></h3> <h3>自从我父亲去世后,因没有了带头人,村里就停止了打井,人工打井成了终结。一直到八十年代末,村里仍然没有解决吃水问题,村委一班人,数次以我父亲因打井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为理由,向上级申请为我村打一口深井,在他们多次争取下,最终解决了我村无水的问题。又在历界村委不断的积极努力下,终于让我村吃上了自来水。</h3><h3></h3> <h1><b>凉亭下面是我村的深井,当年是以我父亲为了解决村里吃水而献出了生命为理由,多次向上级申请才打的深井,深井也来之不易。</b></h1> <h3>父亲的事迹,人们在茶余饭后偶尔谈起,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很少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后人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吃水不忘挖井人,虽然现在不吃井里的水,可后人应该知道,养育了我村多年的井水是用生命换来的,应该让这种舍己为公的精神永远传承下去,发扬光大。</h3><h3> </h3> <h3>父亲,您安息吧!尽管您去世快半个世纪了,但您带领大家用双手挖掘的一口口老井还在,井边的那一串串的脚印仍在。父亲,您虽然没给我们留下物质财富,您那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精神却是无穷的,您的牺牲重于泰山,您的精神永不磨灭……</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