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秋风今又是，蝈蝈声里话短长

悠然

时光荏苒，不觉，又到中秋。

每年的此时，我都会买上几只蝈蝈挂在阳台上。或细雨斜风之日，或风清月白之时，听那秋虫伴着秋风秋雨，一咏三叹，平仄短长的把秋的韵味，秋的意境，演绎得出神入化，精彩纷呈。

然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快速推进，那些原本栖身于城乡接合部的花鸟市场早已难觅踪影，想买几只上好的蝈蝈谈何容易。  

好在入秋没多久，工地上的工友便送来了两只据说是血统高贵，能歌善舞的名门蝈蝈。

　　

  细细打量，这两只蝈蝈，果然不同凡响。个头大的，身材健硕，气宇轩昂。三角形的脑袋上，触角横空出世；环眼睥睨天下；大颚气吞万里；獠牙威震四方。赭褐相间的前胸背板犹如一件厚厚的铠甲，把它打扮得就像戏文里那个力拔盖世，叱诧风云的西楚霸王。

与其相比，另一只则显得俊俏了许多。它娇小玲珑，风流倜傥；面如冠玉；明眸皓齿；双翼轻簿如纱；两肋玉带环绕。一袭通体碧绿的羽裳紧裹着它曲线优美的身姿，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那份高贵与优雅，宛若一位出类拔萃的歌唱家，超凡脱俗，仪态万庄。

可不知怎的，不管我怎样小心翼翼地百般呵护，千般宠爱，那两只蝈蝈却总是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搔头弄足，顾影自怜，就是不肯引吭歌唱。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突然间，一种奇怪的声音把我和老公从睡梦中惊醒。那声音，忽高忽低，时断时续；忽而似吴侬软语，莺莺恰恰；忽而似乱弾琵琶，嘈嘈切切。我和老公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我们诧异之时，那声音却陡转直下。它由慢及快，由简入繁，由最初的窃窃私语，渐次发展成了一种高亢激越，振聋发聩的嘶鸣。它驾着秦皇汉武的龙辇长车，携着唐宋明清的古道西风，穿过大漠孤烟，踏过长河落日，以摧枯拉朽横扫千军之势呼啸而来。顿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了一片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杀伐声中。

然而，就在我们寻着叫声蹑手蹑脚地前去一探究竟之时，那如同裂帛的鸣叫声却在最高音符处戛然而止。只留下了一窗冷月和满屋寂静，让人不由地心生疑惑，恍若跌入了一场阴谋诡计之中。  

几番折腾后，对蝈蝈们这种午夜梦回般的叫声不胜其扰的老公，一怒之下索性把两只蝈蝈分而治之。一只按兵不动，一只打入了冷宫。（用脸盆盖住）

满以为如此这般蝈蝈们就会偃旗息鼓，鸣锣收兵。却不料，刚入梦境，一声悲天怆地的长鸣过后，只听得那两只蝈蝈，与寻寻觅觅，凄凄婉婉间，从十八相送，到长亭短亭；从月照西厢，到游园惊梦；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唱不完的鸳鸯曲，道不尽的相思情。那千回百转，缠绵悱恻的鸣叫声，在这寂寥凄清的秋夜里，把人的思绪撩拨得愁肠百结，感慨万端。

可没有几天的功夫，蝈蝈们的叫声却成了老公毎天晩上最美妙的安眠曲。甚至，彼此之间似乎还生出些许惺惺相惜的心灵感应。  

一夜，老公不知何故突然从梦中醒来，他睡眼惺忪地问："蝈蝈呢？"老公的话音未落，刚刚歇息的蝈蝈们便心领神会地抖擞起精神，抚琴弄萧的弹唱起来。刹那间，鼾声、虫声、此起彼伏；月影、花影、暗香浮动。这次第，就连一向睡眠轻浅的我，也沉醉在了这优美的天籁之中。连梦境，似乎也染上了一层秋的色彩，秋的芬芳......

“黄叶下，秋如许"。 然而，不知何故，近年来秋天似乎与我们若即若离，渐行渐远。还没等你把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和姿态，看饱，尝透，赏玩到十足，它便留下惊鸿一瞥绝尘而去。只留下怅然若失的赏秋之人，独立于风中。  

那么，养只蝈蝈吧！在荻花飘香之日，于风清月朗之时，一杯香茗在侧，或倚栏，或凭窗，听那蝈蝈为你吟唱一首千回百转的秋日私语，邀你一起，携着秋风，挽着秋雨，走进那迷人的秋天的童话里......

摄影：韩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