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察察进藏游之初识措姆

月移花影

　　从察隅出来，一路时雨时晴，清晨的青山云遮雾绕，冰川的融水形成一条条缎带挂在山间。

　　来古冰川自从中国国家地理推介之后声名鹊起，成为八宿县的网红景点。我们也不能免俗直奔而去。

　　现在是雨季，来古冰川融水夹杂着山上的泥土涓涓流下，再与湖底的泥沙翻滚在一起，形成这个浊湖。泥水在浊湖中慢慢沉降后，表面的清水再流到旁边的小湖，形成这样的一浊一清的两个湖。

　　绕过清浊湖继续前行，快到来古村时，遇到路障，路边一个木房子，牌子上大书：住宿者可开车进景区。

　　路障下坐一藏民，开口要价一个人50元，车不能开进去。考虑到离冰川还有4.5公里，跟他商量：交点住宿费开车进行不？答曰：不行！骑马进去一人再50元。有门票没？没有！师徒四人商议后决定：此地藏民已经磨刀霍霍，纯朴之风不存，不惯他们毛病，不去看来古冰川了。

　　离开来古村，我们沿着乡道开着车闲逛，经过几个藏寨后，大家决定选一个青稞金黄的村庄进去逛逛。

　　乡村的藏式民居一般有两个院子，外面有一个大院子用于关养白天放出去晚上回家的牦牛等牲畜，大院子一般是用木栏杆做围挡。穿过大院子是一个小院子，院墙一般用石块垒砌。小院子里面是房屋。我很想进房子里看看，站在大院子的护栏外喊“扎西德勒”，喊了几声没人搭理我。想着院子里应该没有养藏獒，否则我喊这么多声，那货不会这么阴险狡诈依然躲着不吱声。鼓足勇气抄起一根木棒穿过大院子走到小院子门口，对暗号似的喊了一声“扎西德勒”，院子里立刻传来“扎西德勒”和走过来的脚步声。终于找到组织了！我欣喜万分，扔掉木棒，笑脸盈盈地等在门口。

　　我就这样进了措姆家的院子。开门的是措姆的哥哥，他正在跟爸爸一起在小院子里修收割机，因为明天就要收割青稞了。得到允许可以进他家院子和青稞地里拍照，我赶紧出去找到师父和师弟们一起进来玩。

　　听见外面有人来，措姆和她妈妈一前一后从家里出来了。措姆看见我们很高兴，大大方方站在我们身边跟我们一起拍合影，又兴高采烈地从师父的单反相机里看师父给他们拍的照片。

　　措姆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家里坐坐喝酥油茶，我们也正好奇着呢，略微推辞一下就进屋了。

　　刚进入措姆家，里面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呆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这才看清房间的模样。这个房间大约有三、四十平米，可能相当于起居室吧。进门就是一组铁炉，里面旺旺地烧着木柴。沿着铁炉，垂直的两面墙都是细长的床铺，可坐可卧。

　　最长的一排铺位大约有五、六米，顶头是炕柜似的柜子，前面铺满了卷起来的被褥。措姆在我们要求下换上了藏袍。

　　这个地方可能是家里上香供神的地方。

　　这组藏柜上摆满了各种材质的壶。

　　我一坐下就看见门口的墙上贴满了奖状，全是措姆的。只有一个奖状是中文我认识，我说措姆你还不错呀，你的成绩是第五名呢！措姆有点不服气地指着其他几个奖状说，我还有第一名呢。

　　措姆和妈妈一起在屋后自己家的青稞地旁边照相。

　　小伙伴们在青稞田摄影时措姆跟我聊天，我告诉她一早去看来古冰川的经历。措姆告诉我来古冰川其实一点都不好看，只有白雪没有冰（后来我才明白他们说的没有冰应该是没有透明的冰特别是蓝冰）。措姆拉着我说，你们想看冰川去我家牧场吧，我家牧场附近的冰川比来古冰川好看得多，不要钱的。

　　我赶紧跟师父和师弟们汇报，大家一起回到措姆家里，她家只有她和哥哥懂汉语，其他人都不懂。问清楚了冰川的位置：仁龙巴冰川离这里大概要开车一个小时，措姆家牧场就在冰川下面，车可以开到牧场里，停车后需要步行走冰碛区一个小时。措姆哥哥看了我们的车后很确定地告诉我们：你们的车四驱的，开到牧场没问题。车上只能再坐一个人，措姆就带我们去牧场。

　　先去镇上的加油站加油，之后措姆指挥我们往牧场走。走上公路不久，看见这辆从山上公路翻下后滚落在草地上的卡车车架，大家认出这就是我们从察隅过来的路。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从公路下去，开始走没有路的路。

　　因为有措姆带路，我们才可能开车渡过大小河流三条，特别是这条河，其实水挺深的，但只有当地的牧民才知道从哪一个位置下河那里的水比较浅而且里面没有大石头或深坑。因为措姆家每年春天都会开着拖拉机带着牦牛来牧场，住到青稞熟了后才回家。

　　车直接停在措姆家的牧场，车旁用木杆圈起来的区域是她家扎帐篷的生活区域。停车的区域是牦牛晚上回来后的圈养区域。

　　牧场的远处是几座大山，措姆告诉我们她们夏天会去那几座山上挖冬虫夏草。

　　从草地下来走到冰川面前还要经过很长的冰碛地带。冰川有巨大的运动和堆积作用，冰碛就是冰川消融向下流动时，冰川冰携带的岩屑随着冰川能力减弱、流动变慢，最后在冰川末端停滞，岩屑脱离冰体而堆积下来，形成不同形态的堆积体。所以只要想零距离接触冰川，必须走过这段冰碛。

　　措姆带着我们穿过冰碛时教我们认冰碛地带的特殊植物。这是沙棘，一直以为沙棘是沙漠才有的，原来这里也有。看大家都很喜欢吃，措姆欢快地跑来跑去摘了许多给我们，后面两天这些沙棘都没有吃完。

　　毕竟是海拔超过4千米，我和二师兄累得气喘吁吁，师父因为有美景诱惑，也不喊头疼了，背着相机三脚架往前急走，沙师弟走在最后，一直醉心于冰原上的花花草草。只有措姆像一个欢快的小鹿，在每个人之间跑来跑去，特别关照我和八戒。

　　在沙师弟眼里这些冰碛石块也很美丽，他经常批评我们没有发现美的眼睛👀，想想我和二师兄大脑缺氧、眼冒金星、步履维艰地向前走，能走下来就不错了，实在不能要求太高了。现代版沙师弟已经不用挑那么重的担子了，拍好照片是实务🎬

　　走近冰川，大家兴奋之中又有点小失望😞：毕竟是号称冰川，在白雪上面竟然有厚厚的一层灰黑色冰碛样的东西，实在大煞风景。不过，这么近距离触摸冰川也是难得了。

　　能看到蓝冰也算是安慰了。仁龙巴冰川比来古冰川更漂亮之处就在这里有这些漂亮的蓝冰。虽然傍晚时天一直在下雨，大家还是感觉很开心了。

　　仁龙巴冰川上有一条路可以上去，走过眼前这片冰川，步行一个小时后会看到更多、更壮观的冰川。只是当时天色已晚，来回两个小时肯定不能确保安全，大家还是放弃了，留点遗憾给以后再进藏找点理由吧！

　　从仁龙巴冰川出来走到公路上天已经黑了。十六、七岁的措姆跟我们这群陌生人出来已经大半天，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聪明、大方又很能吃苦的小女孩。在这一路的闲聊中，我们知道了藏族乡下孩子上学的不易：措姆的小学是在镇上的小学读，从她家到镇上我们开车需要近半小时，但对家里没车、镇到村没公交的孩子来说，去镇上也是比较遥远的地方，所以她从小就在镇小学住校，放寒暑假才回家。小学毕业后就去八宿县读初中，也是放假才回家。八宿县没有高中，这里的孩子初中毕业如果要继续读高中的话只能去昌都。

　　措姆在学校每年都会得到奖状，应该学习不错。问起措姆怎么不读书了？措姆在她家时刚认识我们时我们问她这个问题时告诉我们她初中毕业了。后来我们在一起玩熟了，再说起来，我们才知道措姆并没有初中毕业，而是上到初二就辍学了。因为再继续读也不可能读高中了：初中虽然是义务教育不收学费，但在县里读书，生活费总是要的；高中就不是义务教育了，需要交学费和生活费，这对一个人均年收入1800元的藏民家庭来说，送一个女孩子去昌都读书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师徒四人不约而同想到一起去了：大家一起资助措姆读书。晚上回到措姆家，大家在与措姆一家人一起吃晚饭时很认真地跟她家人谈了这个问题。师徒四人只会汉语，措姆家除了上过学的措姆和她哥哥外其他人只会藏语，，我们就让措姆做翻译。大意就是：我们四人决定共同资助措姆读书，承担措姆以后考上公立学校的学费和基本生活费，只要是措姆靠读书考上的公立学校包括通过高考考上的大学，我们四人都会资助她读下去。措姆家是贫困家庭，我们对她家里的贫困不做任何帮助，我们仅对措姆读书的学费和基本生活费进行资助。措姆的父母和哥哥及两个表哥都表示如果我们资助措姆读书，他们会全力支持措姆读下去。他们答应我们：只要措姆读书，他们不会像乡下的其他家庭那样在女孩十六、七岁就让她嫁人生子，他们一定会尊重措姆自己的选择。

　　之后，我们对资助的细节进行了明确：资助措姆的钱不会给到措姆本人或家人，而是措姆回到学校后由学校跟我们联系，我们将把资助措姆的学费和基本生活费定期转入学校的账户中，钱由学校、老师和我们三方共同监管使用，确保这些钱是用在措姆读书上面。措姆家是贫困户，现在政府正在搞对口扶贫、精准扶贫，我们希望最好措姆家能让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联系我们。

　　最后，我们留下八百元现金，让措姆家人带措姆去八宿县办理措姆恢复读书的手续，办好后让学校老师联系我们。

　　在措姆家吃完晚饭已经快十点钟了。措姆和她家人极力邀请我们在家里住下，考虑到次日他们要收割青稞，最近雨水多收割青稞任务大，大家决定就此别过，期待通过措姆读书将我们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看我们要穿厚外套了，措姆紧紧抱着我和二师兄不愿松开。

　　开车去镇上时，夜已经很深了。看到有个西游客栈，师徒四人感觉这个客栈太应景了。唐僧师徒四人克服重重困难去西天取回真经，我们四人本来一心游山玩水、恣意人生，如今偶遇措姆，大家都把措姆当做要取的真经，让旅行、让我们的人生中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尽我们自己一份力量，资助措姆读书，希望能因此改变一个贫困的藏族小女孩的人生。希望措姆能坚持读下去，用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