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江，夜夜从每一个古镇人梦中流过……

凱哥

　　昌江，夜夜从每一个古镇人的梦中流过……

——读摄影集《昌江原韵》

※凱哥

“秋夜秋风渐渐凉，满地黄叶落地霜，江水连绵奔海上……。”秋夜已深，万物静谧，我读着散发油墨香的摄影集《昌江原韵》，不禁为之感叹；洋洋洒洒，近500幅图片，详实、厚重、精美而大气；这是用摄影手法记录古镇陶瓷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正如方李莉博士的序言曰：“这是这一代景德镇摄影家们献给所有热爱景德镇文化，对景德镇文化历史感兴趣的人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有人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左岸是梦境，右岸是生活。我敢说，在《昌江原韵》摄影家团队和千千万万陶人瓷工心中，这条河就是古镇的母亲河——昌江。

古人，依山傍水而居。黄山余脉形成的巍巍群山，给古镇一个温情的拥抱，昌江一弯碧水蜿蜒流过。于是，位于江南岸的古镇，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昌南。

我常想，古镇有福，有福是因为先人当年睿智的抉择，是因为昌江。站在建于民国的浮桥之上，看江水在脚底缓缓而流，昼夜不停，低声呤唱，穿城而去……，我问道，昌江，你能否告诉我，流过多少万年的阳光与月色，滋润古镇的多少大街小巷，漫过多少陶人瓷工温暖梦乡的堤岸。你来自何处？又奔向何方？

呵！大爱无言！江水无声！

　　《昌江原韵》的摄影家们多少次冒着盛夏酷暑、寒冬腊月，逆水而上，去寻找心中山水的源头；又曾多少次翻山越岭，晓行夜宿，漂流而下，行进在“昌江原韵”镜头中，只是为了给热爱昌江的人们送上一份视觉盛宴！

记得今年初夏，编者江永帆曾和我们一起去探望昌江源头。只见他轻车熟路，娓娓道来。昌江的上游，在安徽境内名为阊江，阊江入赣为昌江，阊字的“门”就是我们身处的连绵群山，山中原有一处崖石对峙，流急滩险，称“阊门”；你看万山汇聚一江碧水，破门而出，扬波而去，变“阊”为“昌”，形象而恰如其分，表现了古人为江河命名的智慧。登上大洪山山顶，我们瞭望古道崎岖，山路蜿蜒，山谷幽静，丛林丰茂，溪水甘泉，碧绿澄澈，涓涓细流，终年潺潺，汇一湾湖水，波光粼粼，瀑布飞泻，穿过山石纵横的山涧，奔腾而下，一往无前，孕育了阊江——昌江；峽谷中，一块巨石昂然耸立，上刻着“阊．昌江源”几个苍劲的大字。古镇，地处皖赣交界处，应感谢上游一直对山川植被的精心保护，留住了溪水潺潺，才有昌江水悠悠，碧波万古流……。

　　有人说，爱上一座小镇，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也许一汪碧水就够了。昌江哺育了古镇，滋养了古镇人的生活。年复一年，远古的风从大山深处吹来，吹皱了江水，吹皱了岁月，将江南岸吹出深深的皱纹，那是沧桑的褶子，古镇叫它小弄或深巷。

我和《昌江原韵》中众多的摄影家们就生长在这褶子里，枕着昌江入眠，在水边河滩上玩耍。幼时清晨，总是被一声声“要水啵？”的吆喝声唤醒。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清澈的江水被直接饮用；而有些住得较远，附近又没有井水，或因工作或身体无法去下河挑水，于是，挑河水走街串巷叫卖就成为一种职业，那是一副动感的古镇风情画面。

　　长大后，见过长江，见过黄河，也见过密西西比河和伏尔加河……；但从心中流过，滋润着陶人瓷工每夜的梦，还是昌江。温存的江水缓缓流淌，慢慢的改变了古镇的岁月，渐渐影响了我们的容颜。所以，陶人瓷工千方百计将昌江留在地底和心灵的深处，藏在了高岭土中，然后在窑火中凝固，总以为藏好了，留住了光阴与生命；而满街的瓷器恰似早生的白发，泄露了昌江换一种方式顽强的存在，泄露了昌江的年龄与忧虑。我们知道，昌江的伟大，并不在于它的苍老，而在于它孕育了古镇，孕育了古老的陶瓷文明，这条并不宽阔的江也因此闻名于世而永恒。

　　曾看过塞纳河左岸的古老与右岸的繁华，而昌江很长时间只有左岸或称昌南岸。水、土、火，是古镇人日常生活，也构成了古镇之梦的三元素。“在山石骨出山泥，水碓舂成自上溪。”昌江，推动着吱吱呀呀的水车，“化泥土为神奇，赤焰雪泥之间创造出千姿百态的锦绣陶瓷”，翻开了《中国陶瓷史》崭新的一页。于是，一块块高岭土粉碎，稀释成泥浆，揉搓成泥团，成为形态各异的碗、碟、盘、杯……，“盛满文火细烟、杏花飘香的饮食文化；成为秀骨清风的文房用瓷，衬托了文人雅士的陋室文心；成为翰墨淋漓、诗情画意的瓷画艺术，饱含了浓郁的文学意味”，浓缩了生活的渴望和艺术的追求……。哦，一个旋涡就是一个造型，一朵浪花萌生一个构思；昌江，用一滴水将生活与艺术揉捏得浑然一体，支撑起古镇之梦，将东方文明演绎得淋漓尽致。

　　是呵，古镇因昌江得名，也因昌江而兴。“器成天下走”，多少年后，昌江成为古代东方水上“陶瓷之路”的起点。我曾在“三闾庙古码头，谁是古镇的千年之约？”一文中沉思，“为什么来自于大山里的母亲河——昌江，有山一般的意志，却还有着宽阔的胸怀？她在三闾庙南侧，纳南河水，折向西南，流入鄱阳境内，与乐安河汇合为饶河，再汇入鄱阳湖，奔向万里长江出海……，古镇的陶瓷承载着中国文化和东方文明，通过这条水上之路，远涉重洋。从此，景德镇瓷器从宋代开始，作为中国主要的外销商品，与茶叶、丝绸、漆器等一起，成为亚州和欧美大陆上流社会的奢侈品，身份高贵的象征……。”正如方李莉所言“如果没有昌江，这些瓷器就不会陈列在世界不同国家的博物馆中。”在太洋彼岸，在欧洲大陆，“昌南”成了陶瓷文化乃至中国的代名词，这也是世界对昌江的最高奖赏。

　　我以为，昌江流淌的不是江水，而是我们的生命。《昌江原韵》编者说得好，“母亲河，是收藏童年、见证青春的地方”。多少年来，我常在夜深时，将幼时从河滩上拾来一瓷片紧贴在耳畔聆听，听江水悦耳的声音，听“昌江原韵”，也是在听光阴听我们的生命一秒秒流逝的声音，让心中那颗珍惜的大树一寸寸成长。我以为，只有经过岁月沧桑的磨砺，得到净化的灵魂，才能听见与品味昌江仍在瓷片里缓缓流淌……。人在夜深时，总有自省。也许，在这夜里，江水能给人们躁动的心灵疗伤，寻找蕴含生命的力量，天亮后继续前行。于是，温存的昌江，也成为一条让我和古镇人永远珍爱生命、催人奋进的河。

　　读着《昌江原韵》，让人感受到摄影集的美，并不仅仅记录了昌江的风光、人文景观和它流过的时光，还在于昌江和由它养育的陶人瓷工，竟是如此相近相似，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匠从八方来”，憨厚的陶人瓷工象一滴滴山泉汇聚古镇，仿佛是为了体验一种人生不长久的美丽，也为了塑造古镇的千年生动，才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让人目眩心折的伟岸，可是，他们都有一条有着悲怆底色的透明的生命，象昌江让人心碎的碧波与青山，美丽与凄楚是那样不可分离。

　　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而万物不争。”江永帆、郑鹏和众多的摄影家“踏遍红尘路，结伴水云间”，他们用十年的光阴，用儿女们对母亲河的一腔热忱，成就了《昌江原韵》；让我可以在这个寂静的秋夜里，感受“有容颜、有记忆、有温情”“定格在某一瞬间”的昌江；俯瞰昌江的百里风光、五彩斑斓、四季更迭；聆听摄影家们“以唤起这方水土子民们对母亲河的珍爱”的声声呼唤，令我今夜无眠！

哦，秋夜，我撑一支长篙，披一江月色，两岸痴情，穿过岁月的倒影，荡漾在《昌江原韵》的碧波之中……。

急 就于2018.9.16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