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文字:何春玲。图片:来自网络)</h3><h3><br></h3><h3>近几年,我很少回到故乡,父母去世后,就更少回到小时候的老房子了,老房子留给了弟弟,我觉得很宽慰。</h3><h3><br></h3><h3>我以为老房子会跟着我们的年龄一起成长,又一起衰老,我们永远不离不弃。</h3><h3><br></h3><h3>父母去世后,家里越发冷清起来,水管、煤气越来越老化,老到经常和弟弟闹情绪,一气之下,弟弟在去年把老房子卖了。</h3><h3><br></h3><h3>听闻卖掉老房子,我顿时气的怒发冲冠,但冷静下来细想,在房价不断攀高的市场经济下,弟弟两口子自然是将老房换成一套新房比较划算,于是,尽管不舍,我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h3><h3><br></h3><h3>只是,自从得知卖掉了父母的房子,我的心变的开始居无定所起来,似乎是风中的落叶,又像是水边的芦苇,总觉得自己没了根基,缺乏抓住土地的能力。</h3><h3><br></h3><h3>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一颗蒲公英,随风飘荡,飘到哪里就可以把家安到哪里,处处无家也就可以处处家了。渐渐的,我感觉我已经有了愈合的能力,我可以对什么都不在乎了。</h3> <h3>八月中旬的一天,我的一个朋友的父亲去世了,我去参加叔叔的葬礼,而她家离我父母的老房子仅仅相隔二三百米的距离。</h3><h3><br></h3><h3>我又回到了这条老街,熟悉的小巷依旧拥挤不堪,街道旁的柳树已经蔽日连天,柔柔的枝条相互纠结的一路蜿蜒到了我们小胡同的巷口。</h3><h3><br></h3><h3>我和爱人开车缓缓行驶到大门口,这个我站立过无数次的地方。这个曾经人声鼎沸的小院,如今却是门可罗雀。</h3><h3><br></h3><h3>大门口的石阶上空空如也,院子里也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俩个人骑车出来,却是一番陌生面孔,想必也和我家一样,他是哪家屋子的新主人吧?</h3><h3><br></h3><h3>他骑着一辆半旧的黑色自行车,费力地拉了一下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门,扬长而去。铁门便兀自吱吱呀呀地絮叨着,独自合拢后,小院又恢复了寂静。</h3><h3><br></h3><h3>站在大门口,我想起1990年我们刚刚搬过来的时候,这个小院好热闹啊。我们这批孩子们都是20来岁的青年,姑娘小伙正是爱漂亮的年纪,你只要站在大门口,下班的时候便可以看见孩子们一个个都像花蝴蝶似的飘进大院来。</h3><h3><br></h3><h3>那时候我们的父母还算比较健康,小楼的后院有很大一块空地,而那些空地一般就约定俗成似的归属了一楼的住户,于是各家各户都开始“垦荒种地",除了老安和老阮家种了一片大丽花和紫茉莉外,其余人家都种的是蔬菜瓜果。</h3><h3><br></h3><h3>1994年春天,父亲从市场上花10块钱买回一株苹果树苗,种在了自家地头上,一向不服输的隔壁洪叔便动员老婆帮忙,俩人忙乎了一天搭起了一个葡萄架子,种上了葡萄苗。</h3><h3><br></h3><h3>我们家的苹果树只有大拇指那么粗,第一年种树时已过了清明,自然是错过了苹果的花期,仅仅看见几片绿叶而已。</h3><h3><br></h3><h3>第二年春天,苹果树开出几朵白花,零零落落地挂在小苗上,尽管它那么弱小,但那小小的在风中抖动的花瓣已经足以让我们全家都很高兴。</h3><h3><br></h3><h3>直到第四年,花落之后,树上才看见挂了几个青色的小苹果,秋天的时候也只存住了两个苹果。</h3><h3><br></h3><h3>以后的日子里,苹果树像成长中的少女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亭亭玉立起来。花越开越好,苹果也越结越多。</h3><h3><br></h3><h3>再往后,就是我的孩子也开始会跑会玩了,夏天的时候,我会领着孩子摘几个青苹果玩,孩子自然是不吃,不过是摘了充当玩具罢了。</h3><h3><br></h3><h3>不过,她姥姥和姥爷却丝毫不会觉得心疼,照旧每天用自行车带着孩子去经纬厂公园玩,然后再用塑料袋在茂密的松树林下收集些腐叶土回来,埋在他的苹果树下。</h3><h3><br></h3><h3>苹果树自然也没辜负老爷子的辛苦,秋天的时候,树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收获。爸妈会把红透了的苹果摘下来,留给他们亲爱的小孙子吃。</h3><h3><br></h3><h3>而隔壁洪叔家的葡萄也已经硕果累累,看着满架的葡萄紫水晶一样在阳光下摇曳,他总是喜滋滋地眯着眼,向父亲炫耀他的种植经。也常常剪下几大枝葡萄在我家阳台底下大喊:“老嫂子,给你尝尝今天新摘的啊,比大街上卖的甜多了。"</h3><h3><br></h3><h3>母亲便开窗笑嘻嘻地接了,回头再摘几个苹果送过去。</h3><h3><br></h3><h3>那是小院最繁华的时候,儿女们虽然不断结婚搬出,但又不断带着媳妇或女婿回来,还有那些咿咿呀呀学语的孩子,像是长在了院子里,不玩到太阳西下绝不回屋去。</h3> <h3>日子就这样草长莺飞地疯长着,我们从没有去想过有一天孩子会长大,一如我们。而我们的父母会老去,一如我们的爷爷奶奶。</h3><h3><br></h3><h3>其实,时光何曾饶过谁?我们早就应该看到父母眼角和额头不断增添的皱纹,还有那早已花白的头发,只是我们不愿意相信,喜欢自欺欺人罢了。</h3><h3><br></h3><h3>最先离去的是隔壁的洪叔。那年他感冒后一直咳嗽不好,在后院给葡萄浇水时还不忘打趣父亲几句:“老何啊,买房子的时候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所以咱们做了邻居,这得病我也跟在你屁股后面,不是我也肺气肿了吧?"</h3><h3><br></h3><h3>父亲总是笑嘻嘻地怼他几句,自然还没有骂到10句就兀自喘起来了,于是最后总不忘嘱咐他早点去医院看看。</h3><h3><br></h3><h3>等洪叔拿到检查报告,大家都傻眼了-----肺癌晚期。洪叔瞬间就被打倒了,他立刻就被送进了医院。</h3><h3><br></h3><h3>洪叔住院不到一个月便去世了。</h3><h3><br></h3><h3>那几天,母亲一推门就看见洪叔家满园的葡萄,她害怕极了,姐姐回来陪她住了几天,母亲说半夜总是能听见洪叔在外面给他的葡萄浇水,还“忽"地一下窜到阳台底下喊:“老嫂子,给你几串新鲜的葡萄尝尝啊!"</h3><h3><br></h3><h3>母亲病了,她得的是“死亡恐惧症"!</h3><h3><br></h3><h3>时光是个大手笔的老人,它总是在岁月静好时给你几分锦上添花的欣欣然,也总会在秋风萧瑟时给你漫撒落叶纷纷的潇潇雨。</h3><h3><br></h3><h3>不管母亲如何害怕死亡,最后也终是被死神带走了,三年后,父亲也去世了。这几年,小屋便空置起来。</h3><h3><br></h3><h3>小院里空置的小屋开始越来越多,王婶走了,卢叔走了,任伯伯和伯母也走了。</h3><h3><br></h3><h3>小院一下子寂静起来。</h3> <h3>如今,我站在“陌生"的家门口,院内空无一人,在夜晚昏黄的路灯下,唯有一扇破败的大门,和着我一颗恍恍惚惚心在晚风里摇荡着。</h3><h3><br></h3><h3>我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爱人问我:“要进去看看吗?"</h3><h3><br></h3><h3>“不去,走吧。"我答道。</h3><h3><br></h3><h3>我要去看谁呢?屋子早已换了主人,曾经熟悉的角落里住着一群陌生的人,我可是要去看谁?而我又是谁呢?</h3><h3><br></h3><h3>我悄悄退了出来,匆匆离开了,路上似乎我想碰到谁,但是又怕碰到谁。</h3><h3><br></h3><h3>我离开了,自然也没有看见后院那棵苹果树,不知道已经24岁的它长成什么样子了?大概也有海碗那么粗了吧?</h3><h3><br></h3><h3>想必它已经满树硕果累累吧?没有了主人的苹果树自然成了院里孩子们的乐园,可以随意的采摘和攀爬了,当然是没有人会责怪他们的。</h3><h3><br></h3><h3>苹果树大概也是非常喜欢孩子的吧?毕竟,它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悲欢离合,倘若树也有知,该是会不会和我一样落泪?</h3><h3><br></h3><h3>倘若,有一群孩子在树下玩耍,岂不也是人间一件乐事?想象着他们在树上摘苹果的样子应该甚是可爱,那红红的笑脸和红红的苹果在阳光下一样让人感觉垂涎欲滴吧?</h3><h3><br></h3><h3>他们肆意地摘着苹果,他们的快乐荡漾在笑声里,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棵苹果树种在哪一年,当年种它的人又是谁。</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