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些事（中部）【小说连载】（原创）

心还年轻

第十一章 送别

　　钓获了二十六斤多的野生黄河鲶鱼，这在那个时期一般家庭里，是很让家人高兴的大事情了，但也是一件让人发愁的事；因为这么多鲜活的鱼，怎么能尽快的吃得完呢？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两三天如果吃不完就会坏掉的。因为没有办法保存，没有冰箱冰柜，即便是做熟了也放不了三天就会变质了。于是把大部分送人就成了最好的选择，爸妈拿几条，兄妹们也拿上几条，这样的东西拿去送人在那时还算得上是比较高级的礼品了，尤其对于那些爱吃鱼的外地人来说。当然我也没忘了单位里教我钓鱼的刘师傅，我给他拿的是烧好的鱼块儿。这一来就解决了吃不了又放不住的问题了。

当我回到车间时，车间里的人已经炸了锅了，一见面就问我钓了多少鱼，尤其是那几个“渔夫”圈里的师傅们，拉着我追问用的饵料是什么，线到底是多粗的，怎么能把那么大的鱼拉上来呢？就是没有人问我钓鱼的具体地理位置的特别之处，而经过几个小时的边钓鱼边观察思考，我已经对我能有这么大收获的主要原因分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水流状态。但他们这些老“渔夫”们却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我回答了他们提出的问题后，问他们是怎么知道我钓了这么多鱼的？原来是一班的杜学斌师傅那时也去钓鱼了，只不过是在最西边钓的，在我上午离开河边后，我那么大钓获的事情就在沿河边的钓友中传开了，等他知道时我已经走远了。于是这种爆炸性的（新闻）在他回车间后自然就传开了。

知道了这些后，我又和他们几个探讨了一些关于地理位置和水流情况的问题，我说:其实也是巧合，让我占了便宜，那段地方是被黄河水淘塌方下来的河岸堆积的一个条状土堆形成的岛，而河水中的主流虽然被挡在了岛的那一边，但沿河岸的水并没有断流，只是流速慢了些；正因为如此，岸边的河底渐渐被澄泥沙澄起来形成了缓坡，所以鱼虽然大，但鲶鱼特性是被钓住后先与人拔河较劲儿，一旦被人战胜后便不太爱挣扎了，又遇上是缓坡地所以才被轻松的拉了上来，一但出的水就更没劲儿了；至于说钓获大的原因我认为还是位置和水流的原因，因为活水中的鱼是逆流而上的习性，但水流太急它肯定也不愿意，费劲儿啊！所以它肯定也会寻找水流比较缓慢的地方游，因为水流缓它寻觅进食的机会也多了，而恰好这段水面又窄，鱼肯定相对密度大了些，所以人下钩的饵料被发现咬钩的几率也就更多更大了吧？我认为这才是我为什么能钓这么多鱼的最主要原因。

听我长篇大论的讲了这一番话，几个师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了一会儿才点头的点头，说对的说对；然后又问我，你说的真的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不是从书上学来的吧？我一本正经的问他们:哪有卖这种书的地方？我得赶紧去买一本学习学习，以后就不愁钓不上鱼了！说的大伙儿全都笑了。保全组的刘师傅还说:你看看人家，岁数不大，才刚刚开始钓鱼，就能弄明白这些道理，咱钓了这么多年的鱼也不懂得这些，还是有文化的好呀！

下班后我把带来的红烧鱼块儿拿给了刘师傅，他硬拉着我一块儿吃饭，还拿出酒让我和他好好喝点酒，告诉我他听说我钓了那么多鱼很后悔没跟我一块儿去，不过一块儿去了可能我也钓不上了，因为有他在我肯定听他的啦！我说的地方按他的经验肯定不会在那种地方下钩的了，所以没去反而让我多钓上了鱼。只是没能亲眼看到那样的场面真是太遗憾了。被他这么一说让我倒不好意思了，我说我这可是都跟着你才学会的啊！他摇头说:这些我可真的教不了你，你这个年轻人学习东西快，又喜欢动脑筋，遇事还敢拿主意，这一点儿还是别的年轻人做不到的；就这样两个人聊的挺开心吃的也很舒服。

　　人有时真的会碰上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这刚刚才从意外收获的喜悦中出来，另外一件不好的消息传来了:我下乡时所在公社武装部长罗俊杰因意外发生车祸被送到市里的骨科医院紧急抢救，但伤势非常严重！得知这一消息，我马上向车间请假后赶到医院探望他，但因为还在抢救中，根本见不上面；急忙询问了送他来医院的人才知道，他是因为上面给他落实政策的一个指标，自己骑挎斗摩托车连夜赶往比较偏远的银号公社索取档案时，路遇一道被山洪新冲出的深沟，因对路况不熟而刹车不及时冲到了沟对面的山壁上，眉心被插在钥匙门上的钥匙撞击了一下，车倒地后又把他压住动不了，幸好坐在挎斗里的另一人被甩出车外，只是腿部受了不太严重的伤，当时他头脑还有意识，让那人赶紧找就近的村里的村民寻求帮助。但因为地处偏僻，距出事地点最近的村子也在三公里外。所以当救援的村民闻讯赶来时，罗俊杰已陷入了昏迷。

当地的交通状况很落后，所以当把罗俊杰送到市骨科医院的时候，已经距离事发时间过去了近三十个小时了。而就在我焦急的等待着医生抢救结果期间，闻讯陆续赶来探望罗俊杰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不少是我认识和熟悉的，他们有我们公社八个大队的民兵连长们（公社人称八大金刚，我排为第七），有公社党委王书记，还有罗俊杰的家人。

见面后大伙儿只是简单的问询寒暄了几句话之后，便心情沉重地守在急救室的门外默默的等侯着。

　　就在大家焦急而又无奈的不知如何渡过那难挨的分分秒秒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额头上还挂着汗滴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摘下脸上的口罩，一脸沉重的表情，低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对不起！说着向众人低了一下头，然后冲大伙儿说:进去再看他一眼吧，然后转身默默地走开了。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一瞬间，哇！的一声哭嚎声从人群中传来，只见罗俊杰的妻子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急救室，旁边还跟着他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泪流满面的扶着妈妈的手臂，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爸！和母亲冲进了急救室，站在人群中的公社王书记强忍着悲痛，一只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大声吩咐几个同来的女同事:快进去看住点儿她们，不要再出问题，看一看就拉出来哇！唉！扭头对大伙儿说:咱们也进去看看哇，唉，岁数还不大了哇，咋就出了个这事了！念叨着带头往里走。

跟着众人看了罗俊杰部长最后一眼，然后不顾他家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硬是把他妻子儿女拉拽着离开了。看着他那因为伤痛而略显扭曲的面容，眼角的皱纹也更加明显了，额前鬓角那早生的华发，似乎在告诉人们岁月的沧桑对他的磨砺；而那稍显扭曲的面部表情却也像是在表达着命运对他不公的忧怨和他对人世间的眷恋；因为他知道他还有没有尽到的职责，他的儿女还未长成，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业，他还有他不舍的亲人们……。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就这样无情地夺走了他年仅四十八岁的生命。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我还得上班，就向罗俊杰的家人表达了歉意，没有参加对他后事的安排忙碌，只是向公社党委王书记提出，如果要开追悼会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一下，我必须要送他最后一程。

回到单位上班后，车间张林峰书记问我人怎么样了，我摇着头说没能抢救过来。他也很惋惜，然后我便和他大致聊了一下我和罗部长的一些过往经历，我告诉他，我其实和罗俊杰的相识相处加起来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他对我一个小知青赏识有加，在我几次面临人生重大转折的关口时，他都为我仗义执言，对我的成长起到了别人无法替代的作用，比如参加军区教导队的集训，又比如说在培养我入党问题上与公社党委沟通，给大队党支部下达通知等等。所以对于他的离去，我在悲伤之余，还有一份情感上的不舍和未能报答他的歉疚之情。张书记听完后，静默了半晌才说:你这个人吧，年纪不大，但心理的成熟和年龄有点儿不相符；也许这是你长这么大第一个和你比较亲近的人离去了吧？所以你的心里会很难过，但是如果放在我们那个年代，在战场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如兄弟的战友就倒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感觉……说着也有点儿动情地:唉！不说了！你很好，懂得珍惜感情。你说的对，最后再送他一程吧。

六天后，在殡仪馆的小礼堂里，由公社党委和县委成员、县武装部组织召开了小范围追悼会，悼念罗俊杰同志的不幸离世，由公社党委办公室主任介绍了他的生平；然后又由县委和县武装部派人宣读了县委的决定，“经审核罗俊杰同志意外离去应属因公事不幸遇难范筹，所以按因公殉职处理，责成公社对其遗孀妥善安置适合工作；对其已满十八岁的女儿，按照罗俊杰生前所获得的落实政策之国营指标正常分配工作。”以告慰罗俊杰同志之在天之灵！听到这些，我和我们那帮金刚们心里的哀伤之情似乎得到了一分缓解，再看他的家属历经几天的悲伤折磨，精神状态虽然很憔悴，但神色间似乎也得到了些许安慰。告别了遗体，我在心里默默地大喊:俊杰叔！请你一路走好！组织上对你家属的安排是对你生前所做的一切的肯定！请你安心地上路吧！如果有来生，希望能与你再相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