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在90年患病初期去了东北伯父那里,本想换换环境避避难,没想到不到两个月就和伯父上大学刚下火车放假深夜回家的宝贝老儿子打了起来。无奈伯父不得不于第二天清早把我送了回来,当时家人谁也不知道--------因为伯父也患
了几十年的精神病......
在火车上,人们看着一老一少两个时而糊涂时而明白的“疯子”,好多人都哭了。当时我向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大哥,几乎带着哭腔说:“大哥,我们从依安到乐亭,爷俩都有精神病,有时明白有时糊涂,路上关照点儿好么?”他眼里噙了泪水,望着窗外,幽幽地像是对着我们又像自言自语说:“我一定要完璧归赵”!我哭了,非常感动,找了纸笔对他说:“大哥,我也许这辈子没有什么本事报答你,但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留个名字好么”?他没有犹豫,在纸上郑重地写下地址,我拿了看并且一直仍然深深记得“辽宁省********冯连志 。 电话*******”当时电话是非常稀有的,连个不像样的机关单位都没有......
大家对我们爷俩非常好,我困了睡觉的时候便很安静;兴奋的时候便陪我说话,我记得那时列车喇叭播放的是成语接龙的相声,结末一句是“实现四化”、“大学毕业”...... 列车员阿姨推着餐车到我跟前故意停会儿,我抓起面包就吃,伯伯把我手推开,然后给人钱。我拿了冰棍儿就吃,不等给钱阿姨笑笑推车走开。记得很清楚,当她走到别人跟前时,不远处有位五十岁左右的叔叔买了冰棍儿,餐车阿姨找钱给他,他摆摆手,然后指指我这边笑笑,阿姨也笑笑不再找,周围的人也会心的笑......半夜我醒来时,一只手正抚摸着我的头,我一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妈妈把手移开,我泪立刻流下来,叫了声”娘”(我从关内去关外,伯父让我喊伯母为'娘',而关内的称呼为大妈,于是我就习惯于叫上了年岁的妇人娘)。后来却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妈”!老人笑笑,擦擦眼睛,转身回到座位,旁边有人拿走她刚坐着的提包......
不知什么时候别人在我那张纸上留下了好多地址名字,大概是伯伯让人留个念性。我拿了纸笔请对面的带了两三岁左右小孩儿的一对中年夫妇留名,他并不答话,写下了地址,后面是“张红、冯连志”。我一看“冯连志”三个字,登时发起痴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把纸撕个粉碎。原来人家这时戴了帽子便认不得了,还说什么忘不了人家......
在火车上我什么出格儿的事都曾干,还逮小偷。记得闹了一阵睡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好多人在我和伯父周围,靠着的、坐着的、站着的.....把我们密密实实地围在中间,就是那位老妈妈离我最近.....我醒来,他们又回到自己位子,他们是怕别人伤害到我。
那是夜里我混闹得不知不觉稀里糊涂就随着下了火车,坐上汽车,又打了出租....到了一家门口停下,司机敲敲门,问:“是老刘家吗”?里面有人应声,表嫂出来看见我们惊叫:“我的妈呀,大舅你们怎么来了”?!我那时真佩服伯父的本事,“他怎么把三姑家搬到东北来的.......”出租司机要走,同去的另一个人也走,司机问“你们不是一起的?”他笑笑轻轻地说“他们到家了”!我猛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一把拉住他,“别走”!他裹紧大衣,戴着棉军帽子,一路上一句话没说,居然没有认出他来。我拉着他“冯大哥别走”...伯父拽着我:“别闹”!他笑笑什么也没说坐车走了...家人看伯父没让,以为同是打出租的,却不料伯伯根本不知道我求他照顾的事,没想到他一直送我们到家没做任何说明就离去。我以为还在东北,还能找到他,就随着进屋了。我和他们说火车上的事,伯父却说“不要胡言乱语”!伯父的意思是不要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免别人知道胡传了出去。而家人认为“胡言乱语”就是胡说八道。以伯父的性格,他是不会和任何人交流的,直到他去世我和伯父也没见过面。没有人相信我的话,谁也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受,说心里话的权利都没有,既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又没有人能理解我心里的感受。“别胡说,病就好了”。人哪,不知怎样,说真话真心话就是“疯子”,说假话违心话就是正常人!后来我渐渐明白,因为没有人了解你,就没有人理解你。要说别人都知道的事,就不会有人认为你是疯子。这世上虚虚假假的都是正常人,说真心话的反倒成了“疯子”!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从齐齐哈尔-------北京的168次列车。两个人的名字------冯连志,张红(她下巴上好象有颗痣)以及那些好心的人们!<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