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了，你还好吗？

王瑜

作者：王瑜

十五年未见了，你还好吗？

十五年里，我只梦见过你两次。一次是我七岁那年，你穿着黑色的褂子、蹒跚着脚步向我走来。醒来后的我，心里空荡荡的，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那时的我年幼，尚未懂得用文字记录与你发生过的关联。时光匆匆赶路，幸而这点睡梦中的微弱记忆没有被岁月遗忘，一直保留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当我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忽然就开始不停的想你，我记得那时的我写了一篇有关于你的文章，文章的标题为《我愿用我一生换您岁月长留》。后来这篇文章被发表在报纸上，又被广播员朗读了出来，很多人都听到了我们的故事，那时的你有听到吗？

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写作，第一次写你，第一次发表，第一次受到了鼓励。也许，正是因为那一次，写作这颗小种子开始在我的心底逐渐地萌芽。

第二次梦见你是昨天的睡梦中，这一年我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选择了上海这座城市。我梦见你躺在我们曾经共同度过了七年时光的老房子里，医生说你得了五六种病，床上的你奄奄一息，已处在了弥留之际，我匍匐到你的床头，大声啼哭了起来。醒来后的我，眼里噙满了泪水，刹那间，那一股股泪水夺眶而出。

梦境是那样的真实，让我从不认为只是简简单单的做了一场梦，而是让我相信你在用你的方式和我做临终的告别。

十五年前你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唯独没有和我告别；所有的亲人都送你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时，唯独我没有送；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前往了天国永远离开时，唯独我还处在恍惚中。

在你知道自己快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你把我叫到床头，握紧了我的双手，用微弱的语调说：你放心不下我。听到这句话时，我哭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哭了。

但我并不知道这句话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更没有人告诉我那时的你病情已经加重，随时都会离开。那年我只有七岁，还处在懵懂无知的状态里，生离死别这四个字在我心里几乎没有任何概念。

第二天大人依旧送我上学，下午我趴在学校的栏杆里，看到了家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褂子、骑着摩托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放学回到家的时候，我再也没有看到你，只看到地上放着一个绣了各色花纹的长木头，母亲说：木头里躺着的是你。

从此，我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大人说，你离开后，我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哭闹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的心开始时不时地隐隐作痛。至今，我都无法用恰当的语言来形容这种痛，大概那是一种穿刺着孤独感的痛，在我的心底蔓延至今。

冥冥之中，我一直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庇护着我，如果世间真的存在灵魂转世的话，那一定是你天使的化身。

你是不是觉得十五年后的我终于长大了，该和我有一个正式的告别了，所以你托梦于我，让我看到了弥留之际的你。

可我还不想长大呢，在你的面前，我怎么会长大呢？我还想做好多好多有关于你的梦——梦见我们一起度过的七年时光，梦见我们生活过的老房子，梦见放学时你拄着拐杖接我回家的场景，梦见你给我攒下了各种美味零食的小箱子。

我多么希望这长长的梦可以始终伴随着我的成长，让我在梦里可以和你说一句：你还好吗，我最亲爱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