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打倒(随笔)

楚越

统筹/多多

摄影/水木周庄

关于打倒(随笔)

好多年没人敢再提“打倒”了。偶尔从传媒上看到一些群情激愤的民众，高举起森林般的拳头，大呼：打倒奸商！打倒小鬼子！打倒台独！胸中有股激情在涌动。好多次我也喊过“打倒”，总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个激灵，一场梦矣。
　　打倒，如今成了历史的产物。
　　经历过那场动荡的人，都尝过打倒与被打倒的滋味。呼打倒者，横空出世，牛逼哄哄，乃天马行空也。被打倒者，乃牛鬼蛇神矣，永世不得翻身。那年月，良莠难分。谁的山头高，叫喊的分贝高，谁在打倒一切中就占有话语权之高地。
　　小时侯，见一老者，头戴紙糊的高帽，敲着铜锣游大街；以为是马戏团在拉场子，当时就笑得喷饭。为此，差点被打成了小牛鬼蛇神。以后一直后怕，好多年都在恶梦中度过。直到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才逐渐从打倒一切的声浪中，挣扎着走了出来。
　　在举国安居乐业，民主和法制建设的和谐理念里，谁也没理由再滋生打倒啥子的邪念。你有理说理，有冤鸣冤，有屈叫屈。你确认要“打倒”谁？大凡只需请个律师。高堂之上，依其法典，便可将其“打倒”。这就是你的权利。有道是，声不在高，有理则直。言在不重，有气则壮矣。
　　某日某友买了某某空调。谁知不几日就不制冷，几经交涉，退货未果。一股无名之火顿生，好想在大街上大呼一声：打倒假冒伪劣！可是，环视周遭，满街的人流涌动，没人在意你能打的倒假冒伪劣。原因是每个人都有相似的故事。如果你多喊几声，围观者多了，兴许你又被小偷冷不丁“打倒”了。拉倒吧，同志哥！满街的人都这样在劝你。

　　这是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流如潮，物流似水。众商家都盯着你的口袋，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打倒”你。你若被“打倒”了，他就大发了。有时你把荷包掏给了他们，他会夸你是个可爱的好傻儿呢。有道是：被人卖了，你还帮着他数钱啰。就是这个状态！
　　当你在坑蒙拐骗中醒来时，真想大喊一声：打倒骗子！打倒奸商！可是，你分不清谁是奸商？谁是骗子？自古无商不奸。骗子云，吾凭技赚钱，贏得是智慧，为了生计，亦是一种劳动呢，你不得不认怂。泱泱大国，十亿人民九亿商，他们都是守法的公民。商家俘虏了你的心，说明商家策划之成功。你在夸张华美的广告词里，你在美女挑逗撩人的眼神中，你在大牌明星们苦口婆心的说教中，你在知名专家的权威引诱下，你，已经心甘情愿地误入了歧途。你就自认倒楣吧！再说，世界何其大，你又能打倒谁呢？谁叫你崇拜美女和明星，谁叫你去敬畏专家？你不活该谁活该！
　　你从清晨出门到晚上回家，一天中会遇到好多想喊“打倒”的事。满大街电动车，不讲规则横冲直闯，叫你让无可让；唾沫或垃圾会从天而降，你情何以堪；飞车贼叫你防不胜防，你得紧张地捂紧自己的包，捂着捂着，又被小偷盯上了；工资才到手，你又赶忙上医院看老子，去学校看儿子，到银行还(贷)票子。警察早讲了，去银行要找个伴，你不听，这不又碰上“智取生辰纲”了么？走着，走着，遇一老者倒地，连忙去扶；殊不知，你被碰瓷了。是的，有时只想发泄下：打倒小偷！甚至有时想喊：打倒这些狗日的苍蝇蚊子人渣们！

　　可是这呼声在人流中显得太缈小太微不足道了。
　　小日子过好了，甚至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可夫妻俩就是个闹。不是夫想打倒妻，就是妻想打倒夫。到头来，都高喊着要打倒第三者。当第三者何错之有？这是个强加于人的滑天下之大稽的代名词。第三者也应有生活的空间：幸福不是毛毛雨，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三”不竞争，何来幸福？这歌唱了好多年了，人们不是都由衷地传唱了这些年了？当你成为第三者之前，你不也被所谓的第三者打倒过？曾经地呐喊：打倒第三者，虽已曾过去；如今，你面对着幸福，只好在打倒与被打倒中博弈了。因为你没有选择！
　　这是个讲理又讲爱的年代。你无需表白你有多少理多少爱，大理大爱请放在心中。国人善喜低调为人，装点大智若愚、大理若屈、大恨若爱，你会更逗人喜欢。起码无良商人喜欢你，心术不正的伪专家喜欢你，浪在城廓的小偷抑或价值观裂变的第三者们，都会喜欢你。
　　别动不动在大街上喊啥子“打倒”。这年月人们都忙于生计，没人跟你瞎掺合。热心的网友早就告诫过你：在路上，千万别与交警斗；在自然界，千万别与老天爷斗；在单位，千万别与领导斗；在家里，千万别与老婆斗。你若心里窝了火，不妨将自己关在屋里，或走进森林，对着四壁，抑或对着大山喊几嗓子：打倒狗日的假冒伪劣！打倒狗日的苍蝇蚊子！打倒，打倒——！
你也可待到来年的某月某天放声疾呼。在那一天，你喊几声“打倒”啥子什么，或许会有几个志愿者跟着你掺合着——
　　3月08日（国际妇女节）——打倒第三者！
　　3月15日（消费者权益保护日）——打倒奸商！打倒狗日的假冒伪劣！
　　5月31日（国际禁烟节）——打倒老烟鬼！打倒老公！
　　6月05日（世界环境保护日）——打倒狗日的污染企业！
　　6月26日（国际禁赌日）——打倒该死的吃、喝、嫖、盗、赌、毒！

2018.9.13.再稿于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