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记游

苏叶子

1坐着火车去拉萨
Z164一路向北，一觉醒来，已过西安。黄土高原本色初现，渭河亦如黄河浊浪滚滚，曲折蜿蜒，肆意漫过河床与沟壑。河岸边，不见荒凉，有大片梯田，繁茂的苹果树硕果累累，红彤彤挂满枝头，视觉上就甚为香甜。高大的白杨林挺拔俊秀，列车带起的风，掀起白杨的树叶，银光闪闪。白杨树的背后，是一片人字屋檐的民居，黑瓦飞檐，红砖砌成，可是这红砖是不同于我印象中的鲜艳，只在土黄之中微微透红，与这片黄土地，极为搭配。

出山西，过天水，就到达甘肃，植被似乎渐渐稀少，流水的力量以最直观的方式表达出来，黄土高原的沟壑如刀劈斧凿，断崖处处。断崖中清晰的土层结构述说着沧海桑田变幻，苍黄、灰白、赭石……一层层重叠起来，原来，从更大的时空看来，土地也是有年轮的。断崖间或有河流穿过，高铁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可是日常行走的黄土路还是那样蜿蜒绕过一道道沟沟坎坎，情哥哥和情妹子啊，不知道是不是还是“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有河就有田地和村庄，村庄里的民居又不同山西，高高直立的山墙，一侧屋顶斜斜下去，仿佛“个”字只写了前两划的样子。可惜沿途几乎没有看到窑洞，甚是遗憾。

2 青藏铁路，穿越可可西里。
凌晨两点，梦中醒来，一道亮亮的月光从列车窗帘缝隙照在我的脸上，轻轻拨开窗帘，广袤无际的荒原，一侧月光如同水银泻地，另一侧，有璀璨的天狼星交相辉映，极目眺望，白地千里，远山如黛。

六点，天色微亮，舍不得再睡，便向窗外张望眼前，就是雪山啊！
有点阴天，大朵大朵灰色的云沉甸甸的缀在半空中，云层下，是白雪覆盖的山顶，青灰色的半山腰，一带云雾环绕。我忽然想起深海中优游的巨鲸，白色的头顶，黑色的巨大身躯，温柔而沉默。

唐古拉山的冰雪一半终年不化，一半融为溪水，聚成小河，再汇成大河，最后浩浩汤汤而去的，便是我们文明的命脉黄河与长江。我们看不到那么遥远，眼前，是大大小小的海子，水波不兴，如同明镜,低垂的云朵在海子上投影，天光云影，徘徊流连。天气微雨，草原上有雾，雨雾缭绕中，一面湖水盈盈展开，澄澈明净，欲仙欲诗，是美丽的错纳湖西王母的沐浴之地，藏民眼中的神湖，唐古拉山南麓的河流均汇聚于此，再奔向怒江。

河流在山脚下滋养出绿意盈盈的高山草甸，列车穿行其中，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并非生命禁区，一列车的旅人兴奋的分享自己的发现，有大群雍容的牦牛，飞奔而去的藏羚羊，敏感得有些神经质的土拨鼠，匆匆赶路的野兔子，呆萌可爱的藏野驴，最开心的是发现表情包贡献者藏狐，方脸长尾，甚是喜感。

手机始终信号微弱，草甸子上的放牧人想来早已习惯这样远离尘嚣浮华的生活，他们只是坐在某块石头背后发呆的样子，也许，这其中，有不世出的哲学家也说不定。路过养路人的小屋子，养路人对列车敬礼，我们向他挥手致意，他也向我们挥手告别。青藏线啊，那些孤独的养路人，是值得我们躬身致敬的。

西藏记游（3）布达拉宫

坐落在玛布日山（又称红山）上的布达拉宫，是个让人只能仰视的地方。宗教似乎总是这样，穆斯林的大清真寺，基督徒的教堂，莫不如此。当人置身其中，仰视那些巨大的建筑，膜拜与臣服，很容易发生。而布达拉宫的那些细节，格外让人叹为观止。
　　布达拉宫有很大一部分墙面的颜色是白色的，这部分称之为白宫，中间最高的建筑颜色为红色的称之为红宫，而下面有部分建筑为黄色。红色代表统治三界，是用藏区特有的植物白玛草以藏红花染色后，再夯筑而成的，可以大大减轻建筑的重量，实在是智慧之作；白色代表处于寂静，又代表白年神，整个白宫的墙面都是以酥油混合蜂蜜、白糖泼洒而成，虔诚的藏民愿意倾己所有供奉神佛；黄色代表长寿无疆、福源不断、繁荣兴旺。此外，黑色有肃穆之意，亦代表黑年神，用于门窗，有辟邪之意。

西藏记游4 朝圣
朝圣，从来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于玄奘，是九九八十一难的波折；于藏民，是无数等身长头的艰辛；于我们这些旁观者，则是胸闷气短的高原反应。
哲蚌寺，空气中弥漫着酥油的甜香气息。八月中旬，哲蚌寺将举行盛大的雪顿节据说就是酸奶节的意思藏民重要的宗教节日，又叫晒佛节。由于夏季天气变暖，草木滋长，百虫惊蛰，万物复苏，其间僧人外出活动难免踩杀生命，违背“不杀生”之戒律。因此，格鲁派的戒律中规定藏历四月至六月期间，喇嘛们只能在寺院关门静修，称为“雅勒”，意即“夏日安居”，直到六月底方可开禁。待到解制开禁之日，僧人纷纷出寺下山，世俗老百姓为了犒劳僧人，备酿酸奶，为他们举行郊游野宴，并在欢庆会上表演藏戏。这就是雪顿节的由来。

此时雪顿节虽然尚未开幕，前往哲蚌寺的藏民已经络绎不绝。路途遥远者有来自四川、甘肃、青海。藏民们一手持转经筒或念珠，另一手抱着酥油壶，一路行走，一路诵念经文。每逢佛像，必然躬身朝拜，并向佛前的烛台里添加酥油。寺庙里供奉众多神佛和历代大德高僧，年迈的阿妈和幼小的孩童，以额角轻触佛龛，以示虔诚。

罗布林卡门口，一个藏民，在磕等身长头，一个上午过去，我又路过那里，他还在朝拜。
大昭寺门前的广场，朝拜者穿着破旧的羊皮围裙，手上的木板拍出清脆的敲击声，朝向释迦摩尼宝像的方向，三步一拜，五体投地。
318国道旁，孤独的行者，在完成刻进骨子里的夙愿，风雨无阻。

朝拜，是藏民一生中最重大的仪式，而这样的仪式，是有感召力的。那些等身朝拜的人，他们从我身旁路过，心无旁骛，从远方来，到远方去，一度令我感动不能自己。从前，我觉得所谓去西藏洗涤心灵是一件多么矫情的事；今天，我觉得，洗涤我们的，不是诸天神佛，而是那些虔诚朝圣的人，他们让我觉得，“相信”，实在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情。

西藏记游5 天上的羊卓雍措
从拉萨出发，沿着雅鲁藏布江一路向上，我们去往海拔四千两百米的羊卓雍措，羊卓雍措“碧玉湖”之意。当地藏族人民用民歌赞美羊卓雍湖：“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天上的繁星，湖畔的牛羊。”
一路浩荡的江水，沿岸的柳树多被淹没，水色澄碧，绿柳依依，江心偶有小岛上居然有牛羊放牧，这些牛羊啊，是何时来，又何时去呢？
车辆渐行渐高，两侧皆是高山草原，芳草萋萋，山花烂漫，不见树木。不时有大群牦牛漫步半山，更有羊群于山间雀跃，转眼，竟走进半山的云雾中去了。
我们的车也向云雾缭绕中开去，雾气就在身侧氤氲，兜兜转转不知几个山岗，大片湛蓝湖水闪现，羊卓雍措，美丽的碧玉湖，仿佛甘巴拉山口的碧玉簪。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湖面，湖水碧蓝如翠羽；一忽儿风起云涌，湖色又沉静若宝石。如此湖光天色，变幻莫测，美到几乎落泪。

从小路下山到湖边的村庄，大片五彩经幡猎猎飘扬，经幡下的白牦牛披着白色贝壳装饰的红色鞍辔，仿佛神物。沿岸有金黄色油菜花海，淡金色青稞麦田。麦田中，藏民正在收割成熟的青稞，见到我们，露出淳朴和善的笑。麦田过去，就是他们的白房子。人间仙境，莫过于此吧！

西藏记游6 鲁朗神居住的地方
林芝，鲁朗，扎西岗村，海拔三千三百米的高原牧场，原始森林环抱的草原。西藏的雨季，大朵大朵云彩永远低垂山顶，触手可及。阳光透过乌云的缝隙照在经幡上，神圣又神秘。大片大片的花海盛开，花海旁，就是金黄的青稞田。牛铃铛铛，闲适的牦牛穿过花海，兀自去溪边饮水；远处奔来神骏的野马，一转眼又去向密林深处。

住进民宿，推开每一扇窗，都可以看到云雾缭绕的群山，耳边可以听到各种鸟鸣和鲁朗河激流的轰鸣，天气微雨，空气清新温润，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送来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四季如春的鲁朗，藏语的含义就是“神居住的地方”。一转眼，阵雨初歇，山顶的雨雾忽然散去，加拉白垒雪山展现真容，但觉天清地净。

　　循着水声去找鲁朗河，先穿过青稞田间的小路，有藏娃提醒我们不要踩到他的青稞。再走过木栅栏围起的草场，草场上有巨石，用藏语刻着一行行经文，再描成金色。山上溪流细细，踩湿了鞋子，水声渐渐响亮，鲁朗河一路奔流而来，冲击碰撞着河床中的大块乱石，滚珠碎玉。虔诚的牧民把转经筒修在河边，水转则经转。
雪山，青草，河流，麦田，牛羊，花海，这一定是被佛祖赐福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