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新俄旧影:我眼中的俄罗斯</b></h1><h3><b>李国华摄影/撰文</b></h3> <h3>谢尔盖耶夫镇圣三一修道院,穿红衣的女孩是本文的主角高宁。</h3> <h3>谢尔盖耶夫镇是俄罗斯东正教圣地,大牧首就驻锡于此。</h3> <h3>谢尔盖耶夫镇圣三一教堂。</h3> <h3>神职人员相见,那份热情真挚,远胜俗人。</h3> <h3><b>九 旅伴</b></h3><h3><br></h3><h3><i><font color="#167efb">只要她不错,男人在当时、有时在事后也会觉得她很不错的。</font></i><i><font color="#167efb">——恩内斯特·海明威</font></i></h3> <h3>在俄语里,“旅伴”和卫星是同一个词,譬如地球跟月亮,总是如影随形。</h3><h3><br></h3><h3>我像一羽孤雁,只身飞往遥远的北方。临行前,帮我办留学手续的张大哥送我三句话:耐得住孤独,耐得住诱惑,耐得住清贫。我能体会张大哥的担忧,就对他说,大哥您放心,我只身在外飘泊数年,独自走了许多地方,早已过惯了苦行僧的日子。大哥说,这回毕竟不同,异国他乡,不熟悉环境,不了解情况,生活习惯不同,语言不通,不知多久才能回国,一切问题都得靠自己解决。我默默地点头。</h3><h3><br></h3><h3>听从大哥的建议,往大号旅行箱里塞了几本书,都是我喜欢的海明威。就让这老头儿做我的旅伴吧。</h3><h3><br></h3><h3>一个人旅行,好处是无牵无挂;但也有坏处,就是独处时间久了,大脑思维会渐渐放慢、停滞直至枯竭。孤独寂寞并不可怕,没有思想的交流、碰撞和启迪才是真正致命的。好在生活总是在给人以重压的同时,往往也会不经意地给人以抚慰。在我最孤苦的时候,一个清纯脱俗的女孩取代海明威,走进了我的旅程。</h3><h3><br></h3><h3>她叫高宁,是我的预科同学,也是班里唯一能聊得来的女生。她来自华北某省城,曾经做过电台和报社记者。论相貌,高宁算不上太漂亮,但气质优雅,略有些矜持。她的父亲是一位大学校长,从她的言行举止上,能感受到知识分子家庭的濡染熏陶。</h3><h3><br></h3><h3>读书可以明智,但在现实生活中,文化人也有“书呆子”的一面。只因为对俄罗斯文化艺术的向往,高宁轻率地嫁给了来自同一城市的一位留学生。婚后,她来莫斯科陪读,两人生活在一起,才发现丈夫每天只痴迷于一件事,打“魂斗罗”,为此还经常旷课。这为她的婚姻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br></h3><h3>高宁酷爱旅游,她见我经常外出拍照,就主动要求结伴而行,一来是因为当时的俄罗斯社会不够安定,一个人外出不安全;二来是觉得我年龄稍长,又有些见识,比较可靠。我反倒有些顾虑,怕她的丈夫猜疑,便主动邀请他一起出行。没想到小伙子很大度地说:“我对旅游一点儿没兴趣,你们只管去就行。”
<br></h3><h3>莫斯科是国际化大都市,面积2511平方公里,地盘比北京还要大不少,市内有11处原始森林、800个街心花园和数百条林荫大道,有上百所大学、两百家博物馆,还有数不清的名胜古迹。我们一起徜徉在莫斯科的大街小巷,心情一扫冬日里的阴霾。</h3> <h3>无论是市区内的列宁山、新处女修道院、康斯坦基诺庄园、依兹梅洛沃庄园、科洛缅斯科耶庄园,还是莫斯科郊外的东正教圣地谢尔盖耶夫镇,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后来越跑越远,还去了“金环”城市特韦尔、弗拉基米尔和苏兹达里。</h3> <h3>列宁山(又称麻雀山)上小杂货摊儿。</h3> <h3>苏联时期,年轻人结婚除了要去红场,还要来列宁山,在这里举行热闹的户外婚礼。伴郎伴娘们打开香槟共同举杯,还要一起高喊:“苦哇,苦哇!”意思是看着新人们如此幸福心有戚戚焉。如今这个习俗被保留下来。当然,新人们在教堂里的正式婚礼是必不可少的。</h3> <h3>依兹梅洛沃庄园里的犹太教堂。</h3> <h3>科洛缅斯科耶庄园。</h3> <h3>胜利广场。我们一起出行时,我给高宁拍下不少照片,回国前连同底片都交由她本人收藏。</h3> <h3>苏兹达里位于莫斯科东北方向,距莫斯科大约220公里。这是一个建在波克隆山丘上的小镇,虽然面积仅有9平方公里,人口也只有1万人左右,但名气可不小。公元7世纪上半叶,这里就成为罗斯托夫-苏兹达里公国最繁华的城市,还曾经是首都,直到12世纪,才迁都到30公里外的弗拉基米尔。13世纪,鞑靼人入侵,城市遭到破坏。16世纪,基辅落入立陶宛人之手后,这里一度又成为东正教的首府,因此宗教地位很高。镇上有50多座教堂,5个修道院,人文与自然景观绝佳,一向有“童话城市”的美称。<br></h3> <h3>苏兹达里古城。</h3> <h3>苏兹达里风景。</h3> <h3>苏兹达里修道院内景。</h3> <h3>我们的苏兹达里之行,因为路途较远,而当天又必须返回,所以一路上有些紧张,中间还发生了两段惊险的小插曲。</h3><h3><br></h3><h3>那是五月的一个清晨,天气和暖,蓝天上有大朵大朵的白云飘过,令人心情舒畅。我们如约在库尔斯克火车站会合,先乘火车到弗拉基米尔市,再转乘汽车去苏兹达里。顺便说一下,莫斯科有9个火车站,一般以列车的终点城市命名。比如,列宁格勒车站,实际是开往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方向的;而我们要去的弗拉基米尔市,则是在去往库尔斯克方向的途中。</h3> <h3>那天去程比较顺利,上午十点多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苏兹达里古城建在起伏平缓的垄岗地形上,城外绿草如茵,一条青幽的小河缓缓从城外流过,河上用原木板铺就的桥梁古朴自然,桥上偶有行人走过,恰似走进了风景画中,实在令人陶醉。面对如此良辰美景,高宁不由感叹:“哎呀,若是真的有天堂,就应该是这般模样!”</h3><h3><br></h3><h3>高宁事先做过攻略,她告诉我,这里原来是大片原始森林,当年建城时,人们砍伐了树木做建材,又放火烧掉了树根,所以这里的草地才会如此平整。</h3><h3>
俄罗斯人对历史古迹的保护着实令人佩服。中俄两国都曾为同样的意识形态把持权力,但对传统文化的态度有天壤之别。苏兹达里有着上千年的历史,但今天的人们走近她,仍会觉得一脚踏回了旧时光。再回想和反观国内文保的乱象,实在闹心。<br></h3> <h3>简单的午餐后,我们从城内出来,在通过木桥时,高宁见我忙着拍照,就顺手帮我拎起摄影包,可她不知道包的拉链儿并没有拉上,刹那间,包里的镜头、闪光灯一股脑的撒落出来,沿着桥的坡面向四外滚去,惊得高宁花容失色,徒唤奈何!待它们停止翻滚,我轻手轻脚走近察看,再一件件重新拣回包里,细数一下,竟一样也没掉落桥下。最悬的是那只20mm超广角镜头,刚好卡在桥板的缝隙之中。高宁长舒一口气,转头望着我,娇羞的笑了起来。</h3><h3><br></h3><h3>美妙的时光悄然消逝,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挪到了西边的天空。我和高宁不得不收拾起游兴,赶往汽车站。就在开往弗拉基米尔的末班车正要发动时,我俩跌跌撞撞地上了车。车子一路向南行驶,我们透过左侧的车窗,看到了两头接地的彩虹。高宁说,这是幸运的彩虹。</h3> <h3>一小时后,汽车到达弗拉基米尔,我俩急忙赶往火车站。进了票房一打听,今天开往莫斯科的最后一班列车,将在半小时后抵达。我让高宁看着东西,我去排队买票。</h3><h3><br></h3><h3>就在我买上票转身的当口,眼角余光中忽然闪过一样花花绿绿的东西,下意识中我想到了高宁的那把花雨伞。定晴看去,哪里有高宁的影子,只见一矮壮笨拙的中年男子左腋下夹着高宁的花雨伞,右肩上背着我的摄影包,正向大门外跑去。这是遇到了贼!急忙奋起直追,待在几十米外追上他时,我抽出他夹在腋下的伞,朝着他的脊背戳了一下,眼见他扑倒在地,先俯身夺回摄影包,又连声质问他。可笑那厮竟回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h3><h3><br></h3><h3>仔细打量之下,那是个两鬓斑白年过半百之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已十分破旧,想必是生活所迫出此下策,我不由心生怜悯,决定放过他。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向我鞠了一躬,转身默默地走了。这时,高宁慌张地跑过来,问我那人是不是贼?为什么又放了他?我说,走吧,火车马上要进站了。</h3><h3><br></h3><h3>上车后,我对惊魂甫定的高宁说,刚才要是把那贼交给警察,我们必须先去做笔录,今天就回不了莫斯科了,你想想,后果会不会很严重?高宁再一次羞涩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又对她说,其实还有更严重的,包里都是贵重物品,案值不算小,按俄罗斯法律,那人可能会被判刑,可他这把年纪了,也许还要养家……高宁望着我,摇头叹气道,唉,你呀!</h3><h3><br></h3><h3>我们抵达莫斯科时,已近凌晨一点,又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我把高宁送回住处,自己拦了一辆私家车返回宿舍。</h3> <h3>对于我这流浪汉来说,生活就是这样,有惊无险其实是常态。只要能看到明天早晨的太阳,幸运就会再度降临。</h3><h3><br></h3><h3>高宁回国后,我们断了联系。后来听其他同学说,她去了一所大学任教。再后来,听说离了婚。我想,缺乏了解和沟通的婚姻终归是难以持久的,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h3><h3><br></h3><h3>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次旅行,而旅途中如果能有良好的旅伴是可遇不可求的。在莫斯科的一年里,高宁是我最好的旅伴,因了她的伴随,艰难的日子变成了美好的时光。感谢高宁!</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