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雪原

涛声依旧

（重写修改于2018年支边纪念日前夕）.

又到9.11，支边下乡纪念日。那年这一天下午三时，宁波南站如潮的唏嘘声、哭泣声又漫涌而来……

去年9.11我从以往发表的旧文里找出一篇《心中的江南》聊作纪念。今年思路依旧，寻出这篇《难忘的雪原》当作回顾。

撰写此文有个原由：一东北藉学生看了《心中的江南》竟然感慨不已，说“也写写咱东北值得留恋的情景呵”，因此这篇文章也可视作是命题作文。

春风吹醉江南垂柳时，躲藏在我意念中的东北雪景就会随着飘拂的柳枝飞扬起来。漫天的飞雪曾经使我兴奋过、也迷茫过。平心而论，洁白的雪原实在可称作东北的画卷，就象婀娜的柳枝是江南的诗句，“雪北香南”这个成语确实有道理。

她们是我生命中曾痴迷陶醉而烙印在心的两个景观。

初冬时分，村庄里点点错落的烟筒冒出袅袅炊烟，雪花说来就来，轻盈稀疏地飘下来，象花絮抚摩着脸颊，柔和地传递着温情；几片调皮的雪花冒冒失失送进嘴里，凉凉的、润润的。雪花落在村前不多的几棵树上，树枝轻轻地下摆，俨然是主人向来自苍穹的白衣天使作揖相迎。

要是在南方，这稀客身份的雪天准会逗引出一大群孩子、大人，于是，欢呼声、拍照声响成一片，渴望这难得的雪下啊、再下大些。这些南国雪景的全剧在东北却只是个启幕的前奏。

我第一次经历的“北国之雪”至今记忆犹新。刚开始下雪的情景和南方相似，雪花斯慢调里、优优雅雅地飘落。不久，密度增大，飘扬加速，田野、树林也就随之安静下来，白色主宰了整个空间，使你不由得想到“洁白”、“庄严”这些词汇。

大雪孜孜不倦地下，夹着时紧时缓的风的号叫，似乎在跌宕起伏地诉说沧桑往事、人世变故。终于飞雪漫天，鹅毛般铺天盖地而来，使人直觉得这是天上有个神仙在一排一排地倾倒雪流。顷刻，迎面几十米人影就模糊不清，白色朴素的图案占据了整个空间。

这样的壮观使初置其境的我们惊讶和兴奋不已。老乡说，这样的大雪天，运气好的话会在树边捡到撞晕的狍子，有鹿那么大。虽然我们终究没遇到这样的好运，但这个故事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

大雪把寥廓的天地装扮得极其洁静，远处的树林、村庄的屋顶，全都银妆素裹，端庄秀雅，既朦胧含蓄，又深邃开阔。松软的雪被铺盖在辽阔的原野上，比最大的草地还要宽广。

田野变成整齐划一的几何图形，白茫茫的一望无际。忽然有几件红衣绿裳跃入眼帘，鲜艳的光泽点缀在白色的雪上，相互辉映、分外耀眼，那散发出来的色环撩拨得人移不开眼睛。居然还有马车急匆匆地掠过村前公路，慢慢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雪天相连的远方，使我链接出故乡客轮离码头时“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情景。

淡淡的阳光射下来，宁静中透出斑斓的色彩。村前场院是块平地，和衣躺在松软的雪上，看到的除了洁白，还有晶莹。恍惚中，你会觉得这是在欣赏一幅图画，特别宽的画面、特别畅的意境，祥和的气氛包围着，悦目的琼珠闪烁着。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如果把陶渊明老先生下乡到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免却他到处找远离尘俗之地。静观塞北雪，他一定会写出堪与“采菊东篱下”媲美的绝句。

北国的雪景本身就是一幅画、一首诗，在这个诗画的境地，心里就是有烦恼，也被一丝一丝地吸纳贻尽了。

记得有个讲贫困生孙康雪窗荧几、刻苦读书的故事，孙氏籍以看书的江南雪光实在是太微弱了，要是在这里，根本用不着荧火虫小小的光点来辅助。

大地和苍穹都纯洁得象一座安静的宫殿，爱想象的女生，极易产生置身仙境、当了回仙女的感觉。

此刻，人们极易迷失自己，这是符合理性的迷失。那份清幽、雅致的感觉同坐在西湖九里松、无锡鼋头渚的石凳上如出一辙。大自然的恩赐南北有别，却总是公平的。

那北国雪原上的红衣少女与江南雨巷中的丁香姑娘同样使人缠绵在心，只不过在细雨凄迷中撑着雨伞、踽踽独行、徘徊深巷的丁香姑娘带给人们的是幽怨、沉重和怜惜，而在风止雪停的辽阔雪原上嘻笑顾盼、健步轻跳的鲜艳少女显示的是美妙、奋发和激励。

有作家说过，雪原也许是陆地上最辽阔、最庄严的景点。是的，她富有诗意、具有灵性，写到她就会联想到圣诞、宫殿、广阔、神秘这些极具宗教色彩与庄严气氛的词语。她那神秘无极的洁白，包容一切的寂静，安谧宽仁的光芒，浑然天地的巍峨、梦色绝尘的澄明，无不令人肃然起敬。大雪的灵气滋润出北方姑娘的俊美，雪原的辽阔造就了东北汉子的硬朗。

大雪是冬天的精灵，是春天的使者。能从冬天的大雪中走来，走向明媚的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