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篇-1975年赴河南抗洪救灾医疗队纪实

瓦莲金娜

<h3></h3><h3>战友篇-1975年赴河南抗洪救灾医疗队纪实</h3><h3><br></h3><h3></h3><h3></h3><h3>前言:</h3><h3><br></h3><h3></h3><h3> 1975年的8月上旬,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雨突降河南省中部地区,这次暴雨造成山洪暴发,江河横溢,水库溃坝,发生了震惊中外的"75·8"大洪灾。"75·8"这个非常普通的日子,非常普通的数字,刹那间成为惨重自然灾害的代名词,成为人们刻骨铭心的、永远无法抹去的痛苦记忆。据不完全统计,暴雨引起洪灾,致死人员与唐山地震相仿。下面的文章是景晓南医生参加当年的抗洪救灾医疗队,亲临灾区的所见所闻,再现了当时的情景。</h3><h3></h3><h3></h3><h3></h3><h3><br></h3> <h3>1975年赴河南抗洪救灾医疗队纪实</h3><h3><br></h3><h3></h3><h3>作者:景晓南</h3><h3><br></h3><h3></h3><h3></h3><h3></h3><h3> 1975年,河南省驻马店地区发生特大洪水。我们长沙第163医院组建了广州军区第一医疗队。经登记家庭住址,个人会游泳的程度摸底后,医疗队19人于1975年8月18日22时40分乘坐火车赶往灾区,19日12时10分到达武昌军运站。进入灾区时,由于路基不安全,火车头仅挂两节客座车将我们和紧要物资送入灾区,其他列车全部停开。20日3时30分到达驻马店,随即乘汽车一直向东,当日16时到达新蔡县。</h3><h3><br></h3><h3></h3><h3> 灾区一片水茫茫,乘橡皮艇过断路的地方,一箱箱瓶装500毫升的大输液瓶搬上搬下很费力,主治医生黄桂珍与男同志一起搬运。我们第一医疗队驻涧头(人民公社,下同),再分成小组到重灾区地段。</h3><h3><br></h3><h3></h3><h3> 随后,衡阳第165医院组建的广州军区第二医疗队进驻顿岗;衡阳第169医院组建的广州军区第三医疗队进驻李桥;广西兴安第166医院组建的广州军区第四医疗队进驻孙昭;总指挥是广州军区后勤部一位副部长。</h3><h3><br></h3> <h3> 灾情:</h3><h3><br></h3><h3></h3><h3> 新蔡县与安徽交界,解放前十年九淹。1952年至1956年每两年淹一次,1972年淹40万亩。经治河后水灾已大大减少。1975年8月这一次水灾,新蔡县75万人就有60万人受灾,131万亩田地被淹100万亩。因为攀在树上,拥挤在堤坝上已5、6日,相伴蛇上树,老鼠上堤,患病的灾民达10万人以上。其中肠胃炎5万余人,高烧3.6万人。还有痢疾、疟疾、脑炎、败血症等发生,皮肤病烂裆是普遍的。</h3><h3><br></h3><h3></h3><h3> 中央纪登奎副总理下令炸堤坝分洪,淹没安徽两个半县即将收获的小麦,新蔡县迅速退水,几十万人获救。这时飞机已停止空投干粮,仍天天有飞机在视巡。</h3><h3></h3><h3> </h3><h3><br></h3> <h3> 毛教导员(营职政工干部)带领我们这个小组,由于他年纪大,灾民都想找并非医生的他看病。等待就诊的队伍有百米长,多数灾民想得到一点胃药,药品是免费的。</h3><h3><br></h3><h3> 作为医生,我们每天每人诊病110人左右,问诊量大,导致咽喉干痛沙哑直到发不出声音。灾情好转病人减少,我就用推剪为小男孩理平头。当年在第一军医大学习时,在毛主席“学好本领,好上前线去”的教导下,利用业余时间学会了理发。这次派上了用场。</h3><h3><br></h3><h3> 泥砖房屋在水里泡倒了,灾民用发下的沥青纸在堤上盖了长长一串小窝棚。蚊子很多,疟疾流行,当地人称呼疟疾是“打老瘴”。我在进入灾区的火车上铺开军用雨衣睡在座位下面,脸上被蚊子咬了几处肿了,大家笑我脸都变形了。在灾区发了一次间日疟,服药即愈。当地医生觉得好笑,“你怎么也和老瘴打起来了?”国家多年来一直免费发放防疟药。我问:“为什么不用蚊帐?”赤脚医生答:“哪有蚊帐哩,糊弄遮身都不够,有的人只有两件单衣,冬天絮上棉花是棉衣,夏天拆开又是单衣。”所以,农民家里看不到蚊帐。我在公社卫生院的一位丈夫当海员的护士家看到过蚊帐,仅此。</h3><h3><br></h3><h3> 我们第一例抢救无效死亡的病例是一名2岁小男孩,他吃下了一瓶伯氨奎宁糖衣片而中毒,他的父亲是农民防疫员,这瓶防疟药刚领回未来得及发放,结果造成悲剧。后来陆续发生几例死亡病例:患中毒性痢疾引起脑疝的4岁男孩马建党,先呼吸停,经过四小时人工呼吸后心跳亦停,无力回天。还有患休克性肺炎的14岁姑娘赵小雪;还有一例死于脑型疟疾的幼女;一例死于营养不良及水电解质、酸碱平衡失调的幼儿。面对死亡,让人无奈,让人痛心!</h3> <h3></h3><h3> 灾民生活:</h3><h3><br></h3><h3></h3><h3> 8月盛夏,未倒塌的屋内又闷又热。晚上男人们赤身裸体集体睡在村口公路上排列的高粱席上,女人们裸体睡在自家屋里,我们女同志商定出夜诊时走进村口就关闭手电筒。在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制度下,农民还未富裕,种小麦主要交公粮,口粮主要是玉米,红薯。文化和卫生习惯很不好,没有厕所和洗澡间,人们到处大小便,又背着粪筐到处拾粪。水坑里的水,人牛共饮。</h3><h3><br></h3><h3></h3><h3> 出生率高,婴儿出生后,有不洗头的陋习,头上的胎脂日后变成黑泥,出汗时与头发黏贴在一起,干燥时龟裂开来,直至十岁左右。男孩、女孩的头发上都有一缕缕的虱子和虱卵。有时解开衣服体检看见跳蚤在跳。疖肿多发,一个小女孩的头疖像一堆堆的坟包那样密集,挑一个大疖肿切开排脓,周围疖肿的脓都可以通过隧道由这个大疖肿排出。操作中女孩哭喊,得到一片压缩饼干她就安静了。肠道寄生虫病多发,一位父亲带着3岁女孩来诊病,主述孩子肚子很大,反复询问无明显症状,再三考虑后给她开了驱蛔灵糖浆。后来孩子父亲特地告诉我,服药第二天孩子排出一铁铲蛔虫,肚子小了。</h3><h3><br></h3><h3></h3><h3> 有许多农户养狗,但没有吃狗肉的习惯,号召人们打狗“壮地”,将狗埋入麦地,秋后按狗重量的数倍还给狗主麦子。他们也不吃青蛙。各地汇集的医疗队与当地的生活习惯不同,很快就有童谣传唱:“医疗队,真奇怪,一人带个蚊帐来,凉水冲脑袋,青蛙做小菜”。</h3><h3><br></h3> <h3> 医疗队生活所见:</h3><h3><br></h3><h3></h3><h3> 我们每人带一桶(10公斤?)压缩饼干进灾区,后期还发了淡而无味的脱水菜。水退后一周,地里长出马齿苋,巡诊中看到就采入口袋。我在堤边采野枸杞叶煮汤,毛教导员先尝一口,“呵,好吃啊!”麻醉师李恒生则很严肃地说,“这个不能吃,是苦的!”</h3><h3><br></h3><h3></h3><h3> 麻醉师李恒生用净水剂澄清水分给我们洗头。趁天黑,我们女同志走下红泥汤一样的汝河洗澡。炊事员彭树军做了一个木头桥板伸入河水,避免踩到河边淤泥。他还在堤上看住道路,告诉我们尽管安心洗澡。小组会上,我表扬小彭“看” 女同志洗澡,语言的歧义引起大家的笑声。</h3><h3><br></h3><h3></h3><h3> 我们宠爱一头胖胖的,总是跟着它妈妈的小毛驴。它竟然闯进帐篷,咀嚼毛教导员晾的背心,啃掉背心上半部的一侧。我们为这个突发事件笑起来,毛教导员看着背心生闷气。我用针线和布绷带补好了背心,教导员挺高兴的。</h3><h3><br></h3><h3></h3><h3> 在医院工作时,每天的日子很平凡,大家不觉得什么。到了灾区,患难见真情,战友们你帮我、我帮你,团结友爱,不计较个人得失。医疗队结束时,许多同志受到嘉奖,其中也有我。</h3><h3></h3><h3></h3><h3></h3><h3><br></h3> <h3> 驻马店地区洪灾的缘由、概况:</h3><h3><br></h3><h3></h3><h3> 1975.08.05-08,降雨量1030毫米,有的地方达1600毫米,而以往的年降雨量约800毫米。三天集中了一年多的降雨量,导致几乎同时决口的大型水库有2座,中型水库2座,小型水库61座。</h3><h3><br></h3><h3></h3><h3> 决口的大型水库之一是石漫滩水库,蓄水0.9亿立方米;之二是板桥水库,蓄水7亿立方米。</h3><h3><br></h3><h3></h3><h3> 板桥水库距驻马店49公里,坝长1020米,高24米,上游有24条小河。1962年大跃进时建水库经验不足,泄洪道少,整个大坝是黄土结构。10月底回程中我们去板桥水库参观,见4、5层楼高的大坝只有堤坝内侧铺着约10公分厚度的水泥板块。大雨中所有的泄洪闸都打开也赶不及泄洪,洪水超过坝面2公尺漫过,大坝由外向内崩溃。</h3> <h3> 蓄水16亿立方米的宿鸭湖水库多次险情,在部队和地方的奋力抢险下保住了。京广线孟庙到确山100公里内受到严重破坏,一列货车被冲走几百米,两节油罐车被冲到40华里外的宿鸭湖。</h3><h3><br></h3><h3></h3><h3> 洪水涉及四个地区,驻马店地区灾情最重。受淹1100万亩,灾民528万。有4个县医院、3个县防疫站,5个县赤脚医生学校,140个公社卫生院被淹。其中2个县,55个公社卫生院灾情严重。2433个合作医疗被冲垮,并90%失去工作能力。</h3><h3><br></h3><h3></h3><h3> 外地医疗队共有38个,900人。河南省本省医疗队2800人。支援药品30万余元。医疗队两月余治病599.6万余次,抢救重危病人2000人次,培养赤脚医生1500人,开展大小手术1800例。</h3> <h3> 我们医疗队做了乳癌根治术等手术,我也被指令讲课及带教。</h3><h3><br></h3><h3></h3><h3> 抗洪战报登出,大水冲到遂平县城时,遂平县委宣传部长在水中将木板推给一位妇女而自己牺牲。我们虽然没有看到这份小报,重大灾情和英雄人物事迹总是激励我们努力工作。</h3><h3><br></h3><h3></h3><h3> 从驻马店向西,到板桥的路上,所见农民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绿军装。间或看到成片的坟堆。因为大水是夜间冲过来的,水宽30华里,长100华里,深7米,人们在睡梦中瞬间失去家园,失去生命......</h3><h3></h3><h3><br></h3> <h3></h3><h3> 23年过去了,当年灾区人民的生活一定有了质的变化。当年的战友们,祝你们工作愉快,家庭幸福。</h3><h3><br></h3><h3></h3><h3></h3><h3> 广州中医药大学附一院麻醉科 景晓南 1998.09.12.</h3><h3><br></h3><h3></h3><h3> (注:文章涉及的数字及其某些内容,是当时听报告所记录,如有错误请谅解。) </h3><h3><br></h3> <h3>后记:</h3><h3><br></h3><h3></h3><h3> 这篇文章写于20年前,距离1975年更是有43年之遥。75年时景晓南医生在心血管内科,因此她诊病的对象大多是内科和儿童患者。管中窥豹,从一个角度再现当年的洪灾和河南灾民的生活。</h3><h3><br></h3><h3></h3><h3> 最近我在网上查找1975年河南洪灾的文字,其中就有纪登奎副总理的儿子写的文章,他澄清了当时流传的许多不实之词,从正能量的角度解析,可信度很高。</h3><h3><br></h3><h3></h3><h3> 有一部电影《1942》,也是讲河南的大饥荒,百万人背井离乡逃难的故事。苦难深重的河南呵!</h3><h3><br></h3><h3></h3><h3> 20年前的1998年,中国也发生了重大洪灾,我们湖南是重灾区,也是众志成城,热血沸腾保卫家园,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流传。但那个时候比1975年强多了。2017年长沙大水,竟然穿透橘子洲。但是今非昔比,没有听说哪里溃堤,没有听说哪里泄洪不利。</h3><h3><br></h3><h3></h3><h3> 中国1978年改革开放,40年间发生的变化可谓有“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慨。祖国在一日千里地前进,河南不再是苦难的象征。中国,也不再是世界的河南!</h3><h3><br></h3><h3></h3><h3> 谢谢景晓南医生!谢谢景晓南战友!</h3><h3><br></h3><h3></h3><h3></h3><h3> 瓦莲金娜 2018.09.08.</h3><h3><br></h3><h3>(图片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