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站的枪支

狄远

<p>   从窦家山走向马鬃山</p><p> 河西走廊的娃,从小就是南望着祁连山长大的。少时总幻想着能走进大山深处,去拥抱那山顶的白雪,去亲近蔚蓝的天空。</p><p> 那一年,我怀揣着少年的梦想,背着行李包,由父亲带着第一次坐上了绿皮火车。火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哐哧哐哧簸波了近30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兰州气象学校。</p><p> 学校位于东岗镇窦家山上,校园依山而建。秋日的窦家山,瓜果溢香,景色格外迷人,这一次,我算是真正走进了山上。</p><p> 四年的校园生活,朗朗书声,和老师同学们朝夕相伴。从相遇、相识、相知又到别离,那四年的青春岁月,似乎永远定格在了窦家山34号。</p><p> 上实习课那年,给我们带高空探测的老师叫郑志龙,郑老师是从马鬃山气象站调到兰州气象学校当老师的,能来校任教,郑老师自然是业务精湛,技术一流的。他曾经担任过马鬃山气象站站长,在站工作期间,被共青团中央授予了“全国边陲优秀儿女”荣誉称号。</p><p> 临毕业时,相对于枯燥的理论学科,我们更偏爱到户外去体验,更喜欢动手操作的实习课程。郑老师由于过去长期在基层台站工作,有比较丰富的实践经验,很多高难的探空技术,比如象经纬仪抓球,气球过顶雷达跟踪等等,郑老师都手把手的教会了我们。他课内课外都很平易随和,比起其他老师,更象一位师兄或学长,毕业后多年,好多同学和他都亦师亦友,常保持联系。</p><p> 同样的,教我们雷达测风的张仁福老师,也来自马鬃山气象站。张老师是山东人,给我们当过班主任,上课很严肃,教学严谨,但课后却和蔼可亲,很关心同学们的生活学习。</p><p> “到家里来,让师母给你们摊煎饼吃。”这是张老师经常爱给同学们说的话,而有些胆大的同学确实就跑到张老师家去打过牙祭。</p><p> 我们上专业实习课使用的油印教科书,都是学校自己编印的,这些教本语言通俗易懂,刻版字迹尤为精美。教本的编写者李凯才、邱小梅、公国珍等老前辈和老师,也都先后在马鬃山气象站工作过。</p><p> 那时,兰州气象学校是国家级重点中专,学校是全国气象部门唯一开设了高空气象探测专业的学校,全国120多个探空站的人员,大多毕业于这个专业。</p><p> 每天早晚七点十五分,全球探空站都在固定时间施放气球。我大胆的猜想,同一个时间,每天都干着同样的事,这样的工作,也可能只有气象站了,要不怎么说全国探空是一家呢。要是聊起来啊,很多人都互相认识,或是同乡、或为同级,或是师生,或为校友,而探空专业的校友们也更多是听着马鬃山的励志故事走向全国各地的,马鬃山气象站则被称为气象部门“探空精神的标杆”。</p><p> 几十年来,在马鬃山气象站工作过的几百位气象人,也分别走向了全国各地或不同行业,所以马鬃山气象站又被同行们戏称为“马大”。</p><p> 在学校时,郑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小故事。有一次,他从马鬃山到兰州出差,在省局大院里,碰到了已离休的马鬃山气象站第一任站长,站长姓贾,于是两代气象人,两位站长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p><p> “我是贾站长,你是郑站长,而现在我是假的,你是真的,一定要好好干哪!”贾站长深情地嘱托着郑站长。 </p><p> 就这样,从老师的点滴故事里,便知道了马鬃山气象站一些有趣的事,而毕业之后,我就由窦家山走向了马鬃山。 </p><p> 正值教师节之际,写下点点滴滴,以此表达我对老师的感恩和怀念。也向我所有的老师,孩子的老师,我身边的老师朋友们表达最诚挚的问候,老师,你们是天底下最阳光灿烂的职业!谢谢你们!</p> <h3>  郑志龙老师,曾任马鬃山气象站站长。</h3> <h3>  下面转发的是气象同仁“戈壁芨芨草”的一篇文章,这里讲叙的就是马鬃山气象站第一任贾站长的故事。 文章里关于老气象工作者持枪守护气象站的英雄传奇故事,想必是鲜为人知。<br></h3> <h3>  需要说明的是,在转发这篇文章之前,我还不知道作者的真实姓名,只知网名是“戈壁芨芨草”。处于自己曾是马鬃山气象人,也处于对老气象前辈的崇敬,为分享这传奇的气象人故事,为弘扬新时代气象人精神,我觉得这样的精彩文章应该要让更多的人看到。</h3><h3> 在此谨向作者致敬。</h3> <h3>   </h3><h3> 气象站的枪支</h3><h3> 戈壁芨芨草</h3><h3> ( 一)</h3><h3> 新中国的气象事业,是从延安走出来,在战火硝烟中成长起来的,因为它与军事有着紧密的联系。</h3><h3> 在民国时期,甘肃也有一些“测候所”,但是满足不了气象业务的需要。新中国成立后,陆续在一些关键的地点逐步建立起了气象站。</h3><h3> 建国之初,气象工作属于中央军委气象局管理,不少有文化的战士经过短期培训以后,就安排他们从事气象事业的创建工作,所以不少干部都是带着枪的。 当时建立的那些气象站,大都在荒无人烟的荒漠边远地区,为了保证气象员们的安全,各个荒远气象站都配备了枪支,还专门设置一名职务叫警卫摇机员(简称警摇员),平时承担全站的安全保卫,发报时再操作手摇发电机发电。 五十年代中期,气象部门转归地方管辖,但站站有枪支一直维持到七十年代。这些枪支主要是日制“三八”大盖、汉阳造的“七九”等,还有叫不上名字的杂牌,当然也有短枪。</h3><h3> 马鬃山气象站就是最典型的。 马鬃山气象站是1957年建立的,气象站就在马鬃山西端的山脚下,刚开始叫野马街气象站,距离玉门镇有二百多公里,与中蒙边境相距七八十公里。可这里既没有野马,也没有街道,方圆几百里,只有气象站孤零零地坐落在这里。</h3><h3> 野马街气象站背靠河西走廊北山的荒山秃岭,南临茫茫的戈壁荒滩,这里几乎寸草不生,要想出门办点事或回家探亲,先要走15公里戈壁,到玉门镇通往中蒙边境小镇马鬃山的简易公路边,等候搭乘邮车。吃水都要用毛驴套车到十几里外去拉,一年四季很少吃到新鲜蔬菜,被气象部门定为国家一类艰苦气象台站。</h3><h3> 马鬃山气象站地处于西北气流经过的要道,海拔1700多米,是重要的国家级基准观测站,承担地面、高空探测任务,是监测东移冷空气的上游站、指标站,同时也是全国少数几个深入戈壁荒漠的气象站之一。马鬃山地处酒泉卫星发射基地上游,还肩负着为我国航天事业提供气象服务的任务,因此,尽管这里荒远艰苦,但气象资料参与全球交换,位置非常重要。</h3> <h3>  (二)</h3><h3> 建站不久,军人出身的贾雨魁到这里担任了站长。 贾雨魁是解放战争初期从山西参军,跟随西北野战军东征西战,一路打到了西北,由一名战士成长为侦察连长。解放后,转业到酒泉,又分配到野马街气象站。到野马街气象站后,贾雨魁随后就把婆姨和娃娃们从老家接来,把家安在玉门市的玉门镇,玉门镇是距离野马街最近的地方。 贾雨魁到这里,就把气象站当成了自己的家,尽管他不懂气象,但在为大家安全和生活上非常尽心。他经常组织全站人员进行军事训练,射击、刺杀都让大家熟练掌握。这样就教给了大家一套本领,在单独值班尤其是夜间值班时,遇到意外危险方便防身自保。而他的那一手蒙眼拆装驳壳枪、单手持长枪射击的绝活也折服了大家。 三年困难时期,野马街气象站也同甘肃的其他地方一样,面临着严重的生活困难。此时,他把站上的工作安排好,徒步三十华里,按计算好的时间,赶上邮局出山的邮车,再想办法,到酒泉地区找他部队上的首长、战友,弄粮弄菜弄吃的。经过一番努力,气象站平安地度过了这三年,气象站的业务质量也丝毫没受到影响,后来老气象们提起这件事,都竖起大拇指。 文革中,玉门市是酒泉地区武斗的战场。他们听说气象站有枪支,就开着卡车,带着一帮人,行程几百里路,气势汹汹地来了。 听到这消息后,全站的人都有些担心,贾雨魁摆摆手:“大家不要怕,有俄(我)哩,敢到俄们的地盘上闹事,活得不耐烦咧。” 戈壁滩视野清晰,再加上站在房顶用望远镜瞭望,老远就能看到汽车的影子。大家站到房顶上,静静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汽车快到时,贾雨魁吩咐大家打开大门后都进了房间,进入值班室和资料室,拿起枪准备着,死保气象资料的安全,没有命令不许出来。然后,自己提起一挺轻机枪爬到了房顶。</h3><h3> 一个造反派的头头站在大门外,勒令气象站赶快交出枪来。贾雨魁一手握着一把驳壳枪,一手叉着腰间,站在房顶上说:“枪,俄(我)们是有的,但那是用来保护气象站的。要枪可以,谁能从老子的枪口下过来,哦就全部奉送。” 造反派头头威胁地说道:“赶快交出抢来,要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贾雨魁“嘿嘿”一笑:“小子,老子当年是从死人堆里走过来,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在谁的肚子里转筋哩。你哈(吓)谁哩。你走过来试试?”随后,他举起驳壳枪。一挥手“叭”一声,就把卡车的前灯打爆了,接着高喊一声:“弟兄们,准备好,只要他们敢进来,就开枪,活命留哈(下)死里打,出了事,有俄兜着。”他趴在屋顶,操起机关枪,对准了这些人。 造反派头头哪见过这架势,慌忙指挥着其他人灰溜溜地跑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打气象站枪支的主意。 <br></h3> <h3>  (三)</h3><h3> 1971年,组织上把贾雨魁调到了省局,换了好几个单位,都在后勤部门,可能是工农干部,一直是科级。 1985年,贾雨魁离休了,享受副县级待遇。他有四男两女,俩姑娘的名字都带“凤”字,男孩依山西人的习俗叫“大鬼”、“二鬼”、“三鬼”、“四鬼”,他们几乎都是在玉门镇生活的,学习条件差,加之那个年代,没学到什么,直到贾雨魁1971年调到省局,却是机会不佳,到后来没有一个上过大学,还有的连工作也没有。正应了那句:“献了青春献子孙。”</h3><h3> 后来,局里建了新的住宅楼,三室一厅的房子,70多平米。一般家庭三四口人,住得绰绰有余。而他家有九十岁的老岳母,还要腾出一间让没房的“三鬼”一家居住。家里十分拥挤,却没听见他对组织有何意见。</h3><h3> 我们同住在一栋楼上,有一次晚饭后,我们在楼前的槐树下聊天,见到贾雨魁后,我充满钦佩地说:“老前辈,我到酒泉才听到你的传奇故事,尤其是你威震造反派的那个事,太精彩了。”</h3><h3> 他听完我的叙述,摆摆手:“哪算甚,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俄可真是有福气的人啊!” 听了他的话,我既感动又敬佩,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革命!” 贾雨魁活了八十多岁,那一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就再也没有醒过了,他走了…… 他走了,他的身后没有给儿女们留下一丝一毫的遗产,留下的是儿女们对她的思念,留下的是后辈们对他的崇敬! 十几年过去了,老前辈的音容笑貌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总想为他写点什么,今天,适逢“岁月如歌”开展“八一征文”活动,就把以前写好的草稿修改几遍,参加征文。同时,也在建军节之际,默默地道一声——向老前辈致敬! </h3><h3> 作者注:为尊重老前辈,主人公的大名略有改动,但老气象人都肯定知道。<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