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山涧鸭

老牧

大暑天的去了浙西山里寻凉。那里峡谷空幽，水源充沛，植被葱茏。晨起，天况好时，沿山谷溯水拾阶而上，望危崖飞瀑，峋石碧潭，遍山的修篁随风摇曳，滔滔如波。小憩时喝着山泉水泡的茶，凉风习习，悠然，惬意。晚上，山里的夜黑漆漆的，涧水哗哗，有几声犬吠，远近彼此呼应着。抬头仰望苍空数着满目繁星，翩翩遐思。

宿于天目余脉的大荷，两山峡峙间的一个小乡村。屋子傍水，粼粼的山涧依势而下，每晚枕着潺潺水声入眠。

乡宿屋主在山涧边养着一群鸭，整八只。每天散步路过总会瞧上一瞧，看鸭们欢快地在涧中戏水，扎着猛子扑腾，被感染着，便也满心地替它们高兴。

某夜，暴雨骤降，山洪汹湧，潺潺小涧顿成滔滔黄水。我惦记着那些鸭子，一早冒着风雨好不容易在涧边的岩下觅得它们的身影。鸭们倒挺会找地方，突兀的巨岩为它们遮挡着风雨，在狭小的空间里鸭们毫无惧色地理着羽，安之如素。

暴涨的山洪已快淹没它们的藏身之处了。

暴雨时断时续，倾泻着。终于临近傍晚渐渐趋止了。

次日天气放晴，水势已缓，山涧也已恢复原有的清澈。

屋主在山涧之上建有廊桥，置了桌椅，喜自然野趣的当可在此餐饮。

边吃着农家早点边望向桥下，我找寻起那些鸭来，一昼两夜的劫难后鸭们会怎样呢。

有些担心，昨它们避雨水的那块岩下现是空空的。

终于在一高处发现了踪影，鸭们正悠闲地望着山涧梳洗着自己。

怎么少了两只，哪去了！

正疑惑着，屋主走来道，那两只昨被山洪卷去，现在下游某处呆着，待水势进一步减缓，它们会自己回来的。原来他发现鸭少了，早就天一亮便顺着山涧找了去。

按屋主的指点，我便也一路寻觅，终于在下游一百多米处找到了，俩只鸭正藏身在一横亘涧间的巨石下，相依为命。

峡谷峭壁，落差这么大，鸭子怎么回家去呢？藏着疑问，乘着天好便与家人外出走走去了。

雨后的大山空气格外的清新，远远眺望，山峦叠嶂，浅浅黛黛；近处碧水白浪，乱石嶙峋，玩累了，尽兴而归。

回到住处，屋主兴奋地迎上来说，鸭子回来啦！即跑去涧边，果然，八只鸭，一个不少。屋主说，他前前后后跑去看好几次，俩只鸭花了三、四个小时攀崖涉水地终于艰难地回到鸭群之中。乘着兴致，屋主谈起了养鸭经。原来屋主年轻时做过近廿年的鸭倌。

鸭子是群居动物，不同的群会一起玩耍，但临晚定会分群各自回家，不会搞错。群内之间也有帮派，三五好鸭友，形成群中之群。众鸭奉雄鸭为群主，群里若无雄鸭，雌鸭间常会打斗。孤鸭离群归队时，会遭众鸭的啄击，我问，是表示亲热吗？屋主不置是否。鸭群休息时，总有一鸭值班，伸着脖警惕地瞭望。

这图佐证了此话不虚。

饶有兴趣地听着曾是鸭倌屋主的介绍，想不到鸭们的生活这么有趣，望着眼前的这些鸭，更增了份可爱。

风雨之后，接下来的晴好日子里，鸭们与往日一般，在这粼粼波光的水里自由自在地享受着它们的生活。

我为那俩只归队的鸭喝彩，临危不惧，处置得当，力克艰险，坚定执着。

鸭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有天，细雨霏霏中我不失时机记录下了这一瞬。

小妞依偎着妞妈，凝神地望着对岸苍翠的山林，那份宁静与祥和，仿佛时间也停滞了。瞧着这背影，只觉平日里一切的劳作辛苦都是值得的。

在山里有鸭们陪伴的这些日子里，有趣而悠闲，享受着被日常的忙碌所忽略而本该属于我们生活里重要的那份美好，比如听听鸭子的故事，比如看着背影的时刻。

老牧

2018.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