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娣

小狗

<h3> </h3><h3> 引娣 </h3><h3><br></h3><h3> 引娣真的引来了弟弟。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引娣上面有个哥,四岁多的时候在门口玩,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懵圈的七妈没看住,掉到池塘里淹死了。于是,七妈挨了七爹一顿暴打,三天没给饭吃,算是让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懵圈的七妈能长点记性。七爹不甘心,一年后便有了引娣。 引娣是一姑娘。在农村,姑娘迟早是人家人,续香火心切的七爹在取名时希望姑娘底下是一男孩,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姑娘的起名字上。经过多方咨询和向家族德高望重的老年人请教,又参照村里以往的成功惯例,也不顾及重名,便将姑娘取名“引娣”。前前后后算来,这是这村周边笫八个“引娣”了。 为这一名字的成功取得,并不富裕的七爹还专门摆了几桌饭,请家族年长的和生产队的队长保管们吃了一顿。当时物质不算丰富,七爹也尽全力的让大家吃好喝好。宰了家里长年下蛋换油盐的老母鸡,又炖了两锅自家养了多年的一走一摆嗄嗄叫的鸭子的老鸭汤,将长年饲养的老母猪下的猪崽也赶到镇上贱卖了两只,换了点肉食疏菜,简单中不失隆重和热切。请来吃饭的人满脸笑意的抺着平时不沾油星此时油光闪闪的嘴巴,说着主人听来满意的高兴的祝福的话,七爹算是办妥了一件大事,了却了一个心愿。 两年后“引娣”成功,七爹有了续香火的继承人。为了吸取第一个孩子半路不幸夭折的教训,七爹又在取名上下了一番功夫。请先生,批八字,相生相克,金木水火土,一番折腾下来,最后将宝贝儿子的名字取为“来存(程成音)”。“来存”字简义深,有三层涵意:首先也是最低的起码的愿望是来了能存活下去,不再重蹈半路夭折的大哥的覆辙,也算是转运的新起点;再一个稍高一点的愿望是在第一个愿望的基础上对仕途有了期望,“前程远大”,也是千百年来父母对子女的殷殷期盼,七爹家虽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出生,甚至是佃户世家,也不忘在给孩子取名时一个伟大的祝福和期盼,至于读不读书上不上学那是其次,名字要取好了,名字取好了,一切也都有了;第三个愿望是求其次,仕途上若不能实现“前程远大”,今后的人生事业上也要诸事成功,不至于重蹈家族先辈的老路,一直这样没完没了的穷下去。 七爹的愿望很宏大。 当然,这些愿望都是成功“引娣”所带来的。 引娣的娘虽然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处于懵圈的状态,引娣可不懵圈。七八岁的她便承担了家里的力所能及的家务:打柴,一日三餐的饮食,洗衣。自从引娣能分担部分家务后,七爹似乎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也能坐下来喝碗粗茶,下雨天也能抱着儿子到邻居家打个小牌,感到无比的快乐和愉悦。到了上学的年龄,引娣也象同龄孩子样挎上新书包到村小学读几年书,虽然比国家规定的入学年龄晚几年,但在农村,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那是国家普及义务教育再三动员的结果。 从此,七爹便说,他家也有读书的人了。 好景不长,小学没上完,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引娣便含着眼泪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景仰的老师和朝夕相伴的同学,回到家里。那是因为弟弟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七爹便忍痛割爱,反正姑娘迟早是人家人,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已经很不错了,再读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在家多帮几年忙,也好减轻点家里的负担。如果她娘不懵圈,七爹也不会做这个决定的。 看着弟弟能安心的上学,懂事的引娣也再不说什么。有时在家里干活时听到学校那熟悉的上下课的铃声,听到从学校传来的读书声和歌声,引娣便偷偷的掉几滴眼泪,接着又忙着手中的活计。 改革开放,深圳成了热土。看着邻居家的同龄人从深圳回来,那鼓鼓的腰包,新潮的打扮,那从深圳打工挣钱新翻的砖瓦房,引娣坐不住了,便和父亲商量着南下深圳。引娣的父亲也便欣然应充,将一家的美好希望和未来寄托在了引娣的这次南下上。 深圳的日子是艰苦的,绝不是在家想象的那么轻松美好。刚来这里,虽有老乡的接济,吃喝都在老乡那里,找厂子便成了一件难事。厂子的招聘书上一般都招熟练工,一天没出过门一点技能没有的引娣只好到那工资待遇低的厂子从学徒工干起。好在引娣在农村呆惯了,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也不在乎老板包工头的白眼,三几个月下来便将电车开的呼呼响,赶得上熟练工了,做活的质量也不差。 引娣以最低等的劳动技能,凭着年轻力盛,一天十二、三个小时的在车间里工作,赚取自己觉得也还算是满意的报酬。 看着别的有文化的同龄人干着轻松的活,拿的工资却比自己多的多,工作之余想家的时候便在拥挤不堪的宿舍的铺板上给老家的弟弟写信,让弟弟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父亲的希望,整天处于懵圈状态的娘不可能有什么希望。这是引娣长这么大第一次写信,也是笫一次给家里写信,词意的表达也不那么完整,但引娣相信,同样只是小学水准的弟弟接到信后,一定会有所感触,有所启发,有所激动。 这来存,读着姐姐的来信,的确是激动了好几天,那是因为他笫一次接到信件,觉得很神奇、很了不起,在学校里也老实了几天。但几天过后,又一返常态,人虽聪明,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该玩的玩,该耍的耍,混到初中没毕业,在家闲呆了几年,便响应祖国的号召应征入伍了。 来存从此一去不复返。在部队开了几年车,便把家安在了城市,偶尔回来看看,也不在家吃饭,也不在家住。就好象那不是他的家。看着年迈多病的父亲,也无能为力。 引娣在深圳打了几年工,手上略微也有了点积蓄,便把自己嫁了。嫁到离家不远不近的邻村。 弟弟离家运,也无力管家,这管家的责任便落到了离家不远不近的引娣的身上。 虽然嫁出去的女是泼出去的水,但引娣并没有这么想。每天忙完了婆家的事情,安顿好老人和孩子,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爹娘,又马不停蹄的骑自行车来到娘家,收拾忙顿一番。回到家里,已是夜里十点多了。 有时农忙时节,每天这样来回奔跑也不是个事,干脆将体弱多病的爹娘接过来住上一阵子,这样引娣便能减轻一点经常来回奔波的艰辛,白天操劳了一天,晚上便能睡个长觉。父母在身边,自己心里也踏实,引娣是这么感觉的。 住的时间一长,七爹心里也过意不去。女家毕竟是女家,在农村,老人有老人的尊严,老人有老人的脸面,虽然时代变了,老一辈人的思想永远是改不过来的。 回到家里,再穷再寒酸,那也是自己的家。那里有老湾邻,虽然平时为了一块地头为了一棵树不免有点小吵小闹,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没有什么。离的时间一久,心里不免有点挂念,也说不出挂念什么,听不见那声音,见不着那人影,心里不免有失落落的感觉。回到家了,这种莫名的感觉随着那村子里的熟悉的猪狗的身影的出现便消失。 引娣便这么重复着年复一年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几年国家政策好,加大了对农村贫困人口的扶贫力度,七爹家被定为重点扶贫对象。县医院的小车把久病的七爹拉去治疗了几个月,乡政府又出资将七爹那多年想翻新却一直未能实现的整个湾子唯一的四处漏风的三间土坯瓦房翻新,盖成了宽廠明亮红顶的砖房。 七爹临走时,脸上是安祥的面容,那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的满意的神色,湾邻们来送别时,都这样说。 整天大部分时间处于懵圈状态的七妈又被引娣接去了。 引娣说,那是亲妈。 <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