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蜜柚

罗松生

我家乡在广东大埔县茶阳镇，是个多山地区，但我的村子却算得上是一块小平原，四周被山峦重重地紧裹着，方圆五、六里，平展摊开如一块神奇的地毯，因为它会跟随四季不断地转变颜色：春天绿波荡漾，夏日五彩缤纷，秋季满眼金黄，冬日田光地净。一条清澈的小河由北向南缓缓地流淌着，快到山边时竟然又拐一个弯，在寻着了出口之后，便一直不停不息地汇入到汀江。

这自然村落其实是由两个行政村组成，以小河为界，东边叫恋墩，西边叫太宁。十多年前，在一个开春时节，政府为了发展农村经济，帮助农民脱贫，派专人到各乡村考察，看到这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阳光充足，水源丰富，是种植经济作物的好地方，便决定在这里推广经济价值高、又很适宜当地土质气候条件的果作良种——蜜柚。自从村民们大规模改种蜜柚以来，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年的果木已经成林，这里变成一个盛产柚子的地方了，这里出产的蜜柚又大又甜，清爽可口，树刚挂果，四方客商便争相来订购，如今已成为一项家乡的名优特产。

又到了金秋季节，近日我回了一趟家乡，一进入村口，扑入眼帘的首先是密压压的大片柚树林，然后就看到乡亲们挑着一担担圆滚滚的翡翠般的柚子去收购，村子里已停放着数辆大卡车，有人正在一边过秤一边点钱，人人都非常忙碌，脸上却挂着甜蜜的笑容。这是村里最紧张的收获季节，人们既要同顾客洽谈生意，又要到田中摘柚子并挑到大路上来，因为家家户户都种蜜柚，你收成他也收成，要请人帮忙已十分困难。这时，有认识的人看到我回来了，也只有招手打下招呼，显得很无奈，说这个时候实在太忙了，但在晚上一定要过去聊聊。

当晚，我去邻居串门时，了解到许多让我这个外出的人十分高兴的消息，近年因蜜柚销路好，每户净柚子一项收入就一、二万元，多的五、六万元。村子也大变样了，原来的乡道路被宽阔的水泥路所代替，村中增加了很多崭新的洋房，已经变化得让我都不敢认了。许多家庭还买了车，大部份村民都富裕起来，跟十几年前的家乡已不可同日而语，事实已经证明，农村与城市的生活距离正在不断地缩短了。

翌日，我便在村中转了一圈，想亲眼看看如今被称之为蜜柚村的真实情景。当我来到村头登上一座叫寨上岗的馒头山时，全村的景致就好象伸出的手掌般一览无余，静静的河水闪耀着粼粼的银光；坦荡的平野上，覆盖着片片墨绿色的柚树林；好似一幅油画般展开的是逐渐转黄的稻田；那如同一顶皇冠般的是村里罕见的盘生在巨石上的古榕树；依山而筑的排排房屋，因为村民都已改烧石油汽，有点可惜的是再也看不到昔日袅袅的炊烟，眼前的能见度提高了，那里是牛羊在吃草，那里是村民在劳作，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我又把目光收了回来，脚下是已经成林的一座蜜柚山，树上挂满了青青硕大的柚子，我不由的便想起许多往事来，记得小时候，这里原是荆棘丛生的荒山，山上有间破旧的小屋，屋后有一棵柚子树，待到每年柚子成熟时，就有一个老人在树下整日守望着，怕给人偷摘了去。那时的乡村，哪有什么果园，如果谁家有一两棵果树，就会让别人十分羡慕，我们这帮小孩，天天在盼望它快点成熟，总想偷摘一个来尝尝。那时，每当我们从这里经过，就会被树上熟透了的柚子诱得垂涎欲滴，最希望的就是老人因事走开。有一次，刚好看到老人不在，我们马上意识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在一时贪食的驱使下，便一个个猴子般迅速爬到树上，每人摘到一个后撒腿就跑，刚跑不远，就听到一阵狗的狂吠，随后还传来那老人不停的咒骂声。事后想起来都还觉得十分的害怕，从此，我们很久都不敢打那条路上走过，怕万一被老人认出。

如今那旧屋不见了，原先那棵老柚树也找不到了，起而代之的是一座漂亮的水泥洋房掩映在绿阴中，老人也早已不在人世。我所以突然想起儿时的事，是因为时隔多年，这里人和事的变迁确实是太大了，现在不要说吃个柚子，即使要一袋，人家都会送给我，因为这家的主人是以热情好客出名的。但我一想，如今家家户户都是卖柚子的时节，不可能有一个闲人，就不打算进入去打扰了。

回家的几天时间里，我所接触到的乡亲们，只要在一起，就离不开这十几年的变化，离不开蜜柚这个话题。十几年前，家乡才开始大面积种植蜜柚，十几年后的今天，蜜柚成林，柚果飘香，处处是一派丰收景象。这次回乡之行，所见所闻，让我感触颇深，并为此而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