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今年白露前,老家终于迎来了一场稀罕的透雨。村里村外弥漫着叫人舒服的气息。世事如梦,许多记忆中的壮年人,早已老态显现。</h3> <h3> 在这雨后初停的霞光里,他们开始在门前儿聚拢,腔调透着亲切,姿态里透着温馨,用关中特有的语调,诉说着他们历经过的帮子长,底子短。虽然,他们早已失去了往日风行虎贲的架势,可是不服老的心理,总叫他们在说话时,强撑着、用虚满豪气的高喉咙大嗓子,昭示自己着还有满满的生机。在人前,正儿八经地炫耀一下自己过五关、斩六将,是他们的唯一的乐子。<h3></h3><h3> “1973年的年成,那简直就是油搓面的日子。” 直到现在,这句话还是健在老人永远念叨的美好记忆。一声声 “油饼儿•••••热乎的油饼”,犹如一首美妙的歌词,飘荡在儿时老家的冬雾中,勾引了一堆堆“馋虫”的聚拢。” 提起“炸油饼”呀,在当今,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话题;可在农耕时期,它素来就是一个诱惑性极强的沉重话题了。土地下户前,那个物质缺乏年代,吃油饼那是极稀罕的事儿,更不用说炸油饼,那真真儿的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h3></h3> <h3> 1973年,老家的人们还像往常一样, 熬过一冬包谷、腌菜(咸菜)、沃菜(酸菜)的狂轰乱炸,嘴里、鼻孔里、后腔都争着喷出一股股粗粮、粗菜发酵后的特殊气味儿。好容易才熬到了腊月二十一,队里开始分东西了。人们的脸上,似乎才有了久违了的笑意:一连串儿待分的东西堆堆儿,似乎也比往年要大得多了。别的不提,光棉籽油我家就分到了半水桶。比起往年每人八、九两油,这可算得上是破天荒的。</h3> <h3> 其实,这种奇异的变化,早在夏收时已露端倪:每人每家分到手的干麦颗儿,似乎多了好几倍。可不知什么缘故,总也不见队里有人敲锣打鼓地喧哗,生活永远就这么悄默声儿地向前推移着。乡亲们不说,可并不代表他们不心存希望,不谋划着“庆祝”一番。还真应了“哑巴吃饺子,嘴里不说,肚里有货”这句话,</h3> <h3> 在这不年不节的日子, “炸油饼”,就是老家人最好的撒欢儿方式。有白面,有了超量的棉籽油,“炸油饼”开销又不太大,既有面子,还有里子,实受耐用。于是乎,就在分油的当天晚上,疯了一天的小孩子早已睡死了,大人们都像约好了:谁谁儿都不再串门子,都圈在屋子,专门等候着夜深人静时分的到来。</h3><h3> 家里的“双铃”马蹄表的三针,刚刚合拢在“12”,大人们点火的点火,切面团儿的切面团儿,就像上足发条的钟一样忙活开了。</h3> <h3> 不知何故,老家的油饼,历来叫“烫面油饼”。做法相当简单: 一半烫面,一半起面,揉在一起,揉匀就做成圆饼状,临了用食指在中间儿戳一眼儿,然后下油锅炸。</h3><h3><br></h3><h3> “烫面”,用适量的开水和面,没有较高要求;“起面”,用温水化开适量酵团儿,和面时汤汤水水一并掺入、发起面。揉面时,要加点碱水,中和面酸味儿;还要加点儿盐水,叫出锅的油饼更有香味。两面合一,面团儿揉至光滑,再醒面……置于案上,用湿热搌布盖严实,待发酵。发酵的面团,先揉成冬瓜形,再分成均匀小蛋儿,擀成软软的圆薄饼,中心钻一小眼儿,烧大火,油煎后,把生面饼平放入锅,用筷子轻轻压面饼没入油下。先炸透一面,再翻,炸另一面,炸至两面金黄,筷子夹起,轻抖几下,放进洋瓷盆子,循环往复,直到炸完所有的面团儿,就大工告成。当然喽,作为纪念品,油饼的数量还是有限的,家人也总会趁势把日常的包谷馍切成片儿,在油锅里炸很多,当作福利存起来,弥补油饼的不足量。,</h3><h3><br></h3><h3> 为了防止炫富招惹是非,第 二天早上,在孩子们出门儿前,家长也总是先搜净孩子的大小口袋儿;把他们的嘴多擦几遍;千叮咛,万嘱咐,甭提吃过油饼,更甭说屋里还有之类的话。</h3> <h3> 油饼好吃也是有原因的。有一代代敬重的传说,再加上油好、面好,炸出的油饼当然就香啦!</h3><h3> 据说呀,“油饼”最早出自油坊。最初,榨油人把自家带来的烙饼,蘸着刚刚榨出的热油吃,顿觉油香满口。后人发现,用煎油炸出的油饼,更香酥可口。在炸油饼时就在中间留下小孔,便于用草绳穿起携带,送给贴己亲戚,再后来,逐渐成为地方小吃。再者,肚子没有油水。平时都是靠粗粮、粗菜垫肚,好不容易见了油水东西能不香么?其三,那时榨油用的菜籽、棉籽都必须经过“一蒸、二炒、三榨”三道工序。虽说费时,但是三道工序把油脂都发酵到了极致。榨出的油,凉调热炒,随时都能用。油坊都实诚、讲究名声,不合格油品绝不出油坊。相比之下,除了省时外,现在的“硬榨法”根本就榨不出那时的油香来,更炸不出那时油饼特有的黄亮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