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记忆还在昨天,而日历提醒我那已是四个多月前的经历了。如果再不写点什么,我怕再深刻的记忆也会变淡,以至忘了当时的温度和感动。</h3><h3><br></h3> <h3>这不是一次准备已久的旅行,尽管是自己第一次的西藏之行。四月在闺蜜突如其来的邀请下行程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h3><h3><br></h3><h3>在和好友经过10天的林芝、拉萨游后,我和先生又临时起意继续我俩的藏西秘境阿里自由行。</h3><h3><br></h3><h3><br></h3><h3><br></h3> <h3>从拉萨自驾一路向西,先经过日喀则地区,然后从著名的318国道的尽头转上219国道,继续向西北行进。</h3> <h3>4/30 一早从还属于日喀则地区的萨嘎出发,经过200多公里的行程,就进入了更加地广人稀的阿里地区。</h3> <h3>公路两边竖着保护野生动物的牌子,一路上我们的确看到许多成群的藏羚羊,藏野驴,以及在石壁上优雅攀援的岩羊。</h3> <h3>然而这不过是阿里之行的序曲,我们最向往和期待的是徒步神山冈仁波齐。先生这几年接连攀登了半脊峰,雀儿山,慕士塔格峰,卓傲友峰,完成了从海拔5000米到8000米的攀升,并在去年五月成功从北坡登顶珠峰。与他相比我之前最高的海拔记录只是穿越过北京周边的小五台山——2800多米,因此徒步冈仁波齐(5630米)我的内心是挣扎的。不知是先生的计策还是真对我信心满满,他一直说没问题,有他在,我一切都不用担心。于是我既没有准备红景天,也没携带一罐氧气,就向5600多米的高度进发了。谁让我是勇敢冲动的白羊座呢!
</h3> <h3>冈仁波齐位于阿里普兰县北,是冈底斯山脉的第二高峰,意为雪山珍宝。形状如金字塔,是藏传佛教、苯教、耆那教和印度教的神山,更有万山之宗,世界中心的别称。</h3><h3><br></h3><h3>在张扬的同名电影公映后冈仁波齐在汉地名声大噪。而我对它的兴趣源于先生登山圈的朋友们对这座山的热爱。
与藏胞的信仰毫无可比性,我和先生只是带着徒步神山的向往,想成就一个心愿。<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转山的最好季节是每年6-9月,其他月份,即使不封山,山下山上也都人烟稀少,沿途没有服务。<br></h3><h3><br></h3><h3>而坐落在山脚下的这座塔钦小镇(4675米),就是进出冈仁波齐的必经之路。所有转山者都会在这里歇脚并补给。</h3> <h3>携程上最好的喜马拉雅冈仁波齐酒店显示歇业状态,只好预订了貌似第二好(价格由高到低排序)的川北宾馆(下图为携程下载图片)。</h3><h3><br></h3><h3>管事的是一对四川夫妇,同时也兼做厨师。吃了很合口味的炒饭,算是上山前的大餐。这里冷热水是限量供应的,夜里连电也停了。但是服务的藏族姑娘很友善,并不多言,只是很努力地帮忙。</h3> <h3>徒步冈仁波齐,全程52公里,我们计划两天半完成。怀着虔敬之心以及对自己的考验,我们决定不找背夫,行囊全部自己背负。</h3> <h3>5/1 第一天徒步20公里,许多攻略上说难度不大,预计6-7小时就能到达住宿点。</h3> <h3>尽管背包已尽量减重,但睡袋、羽绒服,当天的饮水和两天路上的食物必不可少。出发时先生的背包重20多公斤,我的大约重10公斤。</h3><h3><br></h3><h3>不到八点,和路上碰到的两个驴友战狼、阿忠结队启程。本想吃顿丰盛的早餐,但找不到营业的店铺,于是就饿着肚子怀着兴奋上路了。</h3> <h3>刚离开塔钦镇,就看到了磕长头的藏胞。听这里的人说,磕长头转山一般要15-20天,走累了就会在路边休息。他们大多连帐篷都没有,一件藏袍白天当衣,夜晚当被。</h3> <h3>不久,又看到一个藏族年轻妈妈带着孩子也在转山。我们彼此微笑问好,接着就超过了她。可是没多久,她背着孩子又超过了我们。孩子可能有点不舒服,在哭闹。我们给了小朋友一个巧克力棒,他圆圆的眼睛充满好奇,也不再缠着妈妈了。藏族小妈妈很开心,我们还一起合了张影。</h3> <h3>大约行走了4公里,到达一个玛尼堆(4730米),这里能看到冈仁波齐的南面。</h3> <h3>转过玛尼堆后,一路向北,旁边有拉龙曲河在旁陪伴。只是路上没有植被,走上坡的时候就觉得很累。</h3> <h3>沿途陆续碰到转山的藏胞,女人们鲜艳的头巾让单调的山色有了活跃的气息。我们彼此点头致意,他们或步行或磕长头,但几乎都是只背一个小包,累了就在路边一坐,在河里取水烧茶,吃一点糌粑。他们面色安详,不急不缓。</h3> <h3>两个多小时后,到达曲古寺。据说建于13世纪,但毁于文革。朝圣旺季,这里会建起许多临时帐篷,售卖食物并提供住宿。</h3> <h3>经过曲古寺后,我们决定停下来午餐。为了减少负重,也为了吃顿好的,战狼用随身带着的高压锅居然做出来香肠胡萝卜焖饭。</h3> <h3>修整一个多小时,继续出发。</h3> <h3>中午已过,经过一个集结地,碰到更多的转山人。不知道到了转山旺季,会是怎样的热闹景象。</h3><h3><br></h3><h3>巧遇刚坐车到达的一支乌克兰徒步队,和领队简单聊了几句,他说这是他第32次带队来冈仁波齐,这里之后,团队会飞尼泊尔。他说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也几乎认识庙里所有的僧人。</h3><h3><br></h3><h3><br></h3> <h3>在路上我们还碰到几位逆向转山的藏胞。后来才在书里看到,这些应该都是藏区原始宗教——苯教的信徒。</h3> <h3>下午的路开始显得漫长,空气中含氧量不足,觉得行走越来越累。高原的阳光晒得热辣,而转到背阴,又觉得冷。羽绒服也是一会儿穿上,一会儿脱下。尽管已进入五月,拉龙曲河仍然部分覆盖着冰雪。</h3> <h3>正在疲惫的行走中,几个藏族小伙子从身边经过。问好后,他们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和我们搭讪。他们都来自离冈仁波齐约400公里的老仲巴,有放羊的,有厨师,腼腆又热情,与一路磕长头的藏胞相比,他们显得轻松许多,更像是来参加一次盛会。</h3> <h3>藏胞们似乎走得并不快,但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轻松地从我身边经过,我对自己感到绝望,身体越来越累,需要间隔更近地休息。终于在晚上6点,看到了当晚的住宿点哲热普寺(5210米),随之便有了一种得救的解脱。</h3> <h3>寺庙都建在高处,哲热普寺也建在拉龙曲河北侧的山上,直接面对冈仁波齐的北壁。爬上高高的台阶,黄昏里,四野宁静。</h3> <h3>进到哲热普寺的休息室,路上碰到的藏胞已经在喝茶,一问他们比我们早到了近两个小时。坐在宽敞的藏椅上暖暖地烤着火,只觉得彻底的舒适。早上碰到的藏族小妈妈正在屋里忙前忙后,看到我更是热情地倒来酥油茶。</h3><h3><br></h3><h3>乌克兰领队在路上告诉我他们有一个藏族导游已在寺里,住宿的问题可以找他敲定。一进屋就看到了这位帅气的中年男子。他汉语说得很好,从拉萨来。他跟寺里的僧人说好让我们留宿,还告诉我那个藏族小妈妈一家在哲热普寺帮忙,为过往的客人服务,卖点小商品什么的。而且他们还替别人转山。在藏胞心中,替别人转山不仅可以有收入,更是有功德的事情。</h3><h3><br></h3><h3>大概在我们到达之后近一小时,乌克兰徒步队也到了。</h3> <h3>晚餐是最美味的方便面。</h3><h3><br></h3> <h3>吃过饭,已近8点,疲劳让我没了参观寺庙并看僧人做功课的兴致,直接去到寺庙之下的客房休息。</h3><h3><br></h3><h3>这里住宿条件艰苦,没有水电。然而从窗子望出去,却看到终生难忘的景象:冈仁波齐峰在落日的金辉里近在眼前,雄伟壮观,随着天色由明变暗,传递着神圣而又神秘的气息。</h3><h3><br></h3><h3>这一天徒步了8小时,20公里,平均海拔4900米。很累,远没有攻略上说的那样轻松。而第二天对我将会是更为艰难的一天。</h3> <h3>5/2 高反导致头疼几乎一夜没睡,偶尔睡着,也马上会从喘不过气来的憋闷中惊醒。六点天色已亮,起来准备行囊,觉得四肢无力,头痛胸闷。吃不下东西,装了满满的一瓶热水,又买了四罐红牛,准备上路。从客房到寺院的爬升,就已经觉得力不从心。</h3><h3><br></h3><h3><br></h3> <h3>第一个5公里就是从哲热普寺连续攀升到5630米的卓玛拉山口,一般需要3-4小时。而这500米的爬升对我却是从未经历过的痛苦,用时将近6小时。
出发时我还和昨天背了一样的负重,然而腿像灌了铅,背上有如背着铅块,迈不动步,也喘不过气,胃里还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先生很快拿走了大部分物品,以减轻我的负担。
<br></h3> <h3>乌克兰领队告诉他的队员,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保持节奏,不要怕慢,只要坚持不停就行。上升的大部分行程,我都尾随着他的队伍,按照他的指导在走,尽管看起来有如慢动作,但却帮我渡过了最难的时刻。</h3> <h3>随着高度的上升,乱石上覆盖了更多的冰雪,本来没有力量的双腿更有撑不住劲儿的感觉。先生在我鞋子上套上了冰爪,以防滑倒。</h3> <h3>接近天葬台的地方,我实在走不动了,又饿又恶心想吐,好像啃一个苹果的力气都没有了。</h3><h3><br></h3><h3>路过的藏族老人和蔼地看着我,除了互道一声扎西德勒,我们也没法用语言交流。先生送给他一块巧克力,老人谦恭地点头感谢。的确,转山路上碰到的人,都如亲人,都有慈祥的目光,让人温暖。</h3><h3><br></h3><h3><br></h3> <h3>天葬台象征死亡之地,这里满山坡都是衣服,以及经幡覆盖的玛尼堆。据说朝圣者假定在此经历象征性的死亡,留下自己的一件贴身物品,以示离开苦难,直至到达卓玛拉山口,才能获得新生。我也把一双陪伴我多年的滑雪手套留在了这里。</h3> <h3>最后上升的几百米,在气喘、休息、气喘、休息的交替过程中,我终于到达了卓玛拉山口 (5630米)。许多人在这里悬挂经幡,或许是祈福或许是庆祝新生。我们虽然没有准备经幡,但在这一刻,心里也有一种平静和满足。</h3> <h3>我们到达时,乌克兰徒步队已经在山口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继续前行了,而一早同行的藏胞们估计都已下山了。先生一直在我身后陪伴,以他的体力,这样慢行的节奏反而会让他很费力。然而正是他的鼓励和担当,让我咬牙坚持,熬过了这最虐的5公里。</h3> <h3>下山的路狭窄陡峭,天还突然阴下来,飘了一会儿雨雪。路上大部分碎石路面都是冰雪湿滑,有的地方还有深达大腿的积雪。我深一脚浅一脚,有惊无险地一路下行。</h3> <h3>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崎岖冰雪路上,依然看到磕长头的藏胞,他们对天气变化不为所动,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三步或五步一磕长头,标准连贯地进行着自己的动作。那一定是信仰的力量,普通人即使理解也效仿不来的。</h3> <h3>经过这段陡峭的下坡路,接下来就没有了明显的路迹,而我们前面的转山人又早已走远,我不时为向左还是向右的决定犹豫不决,好在先生在旁保驾,让我少了担心。</h3><h3><br></h3><h3>大约从卓玛拉山口连冲带滑、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小时,终于来到河谷地带。攻略上说后面到尊哲普寺的10公里比较平缓,只要小心河水和小片沼泽就行。</h3> <h3>然而这最后的10公里却是如此漫长,虽然道路相对平坦,但周边相对单调的景致更让人觉得这蜿蜒曲折没有尽头。我的大脑里已空空如也,两条腿只是机械地在行走。</h3> <h3>有的转山客为了节省时间,选择在快到尊哲普寺的山脚下坐车回塔钦,乌克兰徒步队就是这样。而我们早就定好全程52公里徒步完成。所以我一心盼着早点到达当晚的住宿点——尊哲普寺。</h3> <h3>尊哲普寺坐落在更高的山壁上。晚上7点,当我终于可以一头倒在客房的床铺上时,不想说话,连一动都不想动,于我,已是体力上的崩溃!但这最漫长艰难的一天我熬过来了!</h3><h3><br></h3> <h3>缓了近一个小时,先生建议去寺庙休息室吃点东西。走进休息室,一下觉得好暖和,还是选了靠火炉的位置坐下,和在哲热普寺一样,这里也是一对藏族夫妇在打理。男主人给我们倒上了甜茶,女主人给我们炒了两盘饭。</h3><h3><br></h3><h3>屋里有一桌坐着四位藏族向导在聊天吃饭,其中一位在下山路上已经碰到过,记得在路上问他尊哲普寺还有多远时,他说很近了,转过河就是。可是转过那河的路居然是那样的遥远!现在他们得知我第一次来西藏,都说我很厉害;听着他们的夸奖,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另一桌客人也是藏民,一老一少,大概也是转山客吧。问好后他们不时看向我们,只是语言不通,没法交流。还有一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看起来跟藏民无异,但问好后知道他是尼泊尔的夏尔巴人,藏语说不好,但能讲英文,也在这边当向导。</h3><h3><br></h3><h3>西藏导游们要了酒,我们把背包里的火腿肠都给了他们当下酒菜。又把背包里还有的零食分给其他两桌客人,明天还有半天就能回到塔钦,我们也不必给自己留什么补给了。</h3> <h3>尊哲普寺4810米,一天的劳顿加上高反,夜里怎么也睡不着,胃里一阵一阵地疼。起来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感觉好了一点。屋里很冷,钻在睡袋里攒成一团儿。一会儿又觉得胸憋气闷,赶紧又坐起来大口喝水。但不管怎样,大半行程已经结束,一想到这,立刻心里有了安慰。</h3> <h3>5/3 清早起来,山上一片白色覆盖,空中还飘着大片的雪花。我们庆幸昨天是个好天气,让我们顺利攀登到山口并下山,如果赶上现在的天气,不知难度会增加几倍?告别尊热普寺的藏族朋友们,我们在湿滑的风雪中出发了。</h3> <h3>河谷两岸,一片青色。大地无声,我们静静地行走,似乎怕惊动还在睡梦中的神灵。</h3> <h3>渐渐地,越走越晴,天地露出清亮明快的颜色,似乎醒来的神灵在为我们送行。我的体力如同心情,轻松愉悦。</h3> <h3>行进间,一大群牦牛在山路中彰显主人本色。他们悠然自得,对我们这样的过客视而不见,硕大的体型从我们身旁经过,没有谦让的意思。倒是我们赔着小心,赶紧从人家的地盘上走开。</h3> <h3>路上看到许多系着哈达的玛尼堆,刻着六字真言的玛尼石,以及高高悬挂的经幡,在这片遥远苍凉的高地上,看到这些,会感到一种敬畏的力量。听说很多山区的藏民会把自己一年收入的大部分捐给寺庙,而购买经幡,哈达大概更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吧。我常问自己信仰是怎样形成的?为什么有的人能笃信虔诚,始终如一;而有的人却反复无常,无所忌惮?或许这来自敬畏心,在一个自然环境严苛的世界里,个体始终是渺小的,而对天道之法的恭敬和遵循却能保佑渺小的个体安身立命吧。</h3> <h3>路越来越好走,视野也越来越开阔。纳木那尼峰已出现在远方,眼前已是无垠的八嘎草原。</h3> <h3>昨天的疲惫已一扫而光,随着离塔钦越来越近,我竟然开始希望这路能再长一点儿。</h3> <h3>战狼和阿忠是此行结伴的两个朋友,他俩像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义气又有些神秘。虽都行走江湖,性格却迥然不同。战狼开朗,时常口无遮拦,肆意任性;而阿忠却内敛有度,言语不多,却细致入微。战狼和阿忠都是户外达人,又擅长摄影。这几张最亮丽的旅途纪念都来自阿忠。</h3><h3><br></h3><h3>旅途将尽,我们也行将分别。人来人往,相遇是缘分。从此再见或不见,一份祝福已在彼此心中存在。但愿相会有时,我们都别来无恙。</h3> <h3>多年以来,我和先生已走过不少的地方,同时也走过了我们的青春岁月。今天我们依然在路上,愿望与坚持,摩擦与妥协,鼓励与相伴,就像这次转山徒步,有苦有乐,但总是向着最初的理想与心愿前行。</h3><h3><br></h3><h3>前路依然漫漫,但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你我浅笑安然。</h3><h3><br></h3><h3>——补记于23周年结婚纪念日前夕</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