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进博格达

疯狂的石头

• 记得百年孤独里的一句话：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满全身，痛苦飘洒一地。我们累，却无从止歇；我们苦，却无法回避。
• 特意着着那年转山的老鞋，连袜子都是当年没舍得扔下的。由飞机改成绿皮火车，想是这一路的晃荡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帮助我整理好情绪。
  
• 长途的列车上，其实无所谓白天夜里，只有过隧道的风声才让人感觉到时光在扑面而逝。其实我很喜欢在这种环境中，至少在短时间内是这样的，所有的嘈杂都可以是美好的，因为它与我无关，所以的音乐都是美好的，因为它只入我心，窗外的黑窗外的蓝窗外的粗旷还是窗外的黄土飞扬！我形同把自己放在了一座孤岛上，无论是长江无论是黄河还是那河套平原都可以随我那飞行模式一同屏蔽了。
• 牵挂，梦想，责任，都是必须要承担的，还有必须要经历的……这些都让你不能只做你自己，这些也都让你更加成为你自己。带着朋友们的担心和祝福，我终究还是上路了……
• 希望自己别辜负了那双老鞋，别辜负了那颗不服老的心......

我只想默默地走，在广袤的天空下只有我，还有前面的雪山和身后的云。

D1天，第一次重装高海拔徒步，装备加六天干粮近25公斤，翻越海拔3150米的垭口，经过九小时拔山涉水20公里。抵达营地扎好帐篷躺在帐里已经浑身酸爽。沿途的风光在过冰河前达到了顶峰，光影如幻。一路遇到了羊，遇到了马，遇到了一条狗，狗很凶，象那冰河的水刺骨的尖叫着。

• D2天，昨夜里睡眠不错，少梦，完全没有在意边上那从冰川奔腾而下的激流。昨天最后几公里冲得太猛了，太想早点到达营地了，憋足劲想追赶上前面的“跑鱼”，结果前面根本没有队友，我把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
• 今早上宝玉与草籽哥做的早餐，稀饭就着干果也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最后那一碗的海鲜大餐过足了瘾。
• 晚上六点多钟到达冰川底下，一路跟随我们的雨，见我们到达了营地，刚把帐篷支好，便撤底的放开无忧无虑的敲打着我们的帐篷。我整个人更象是摔倒在帐篷里，雨打帐缦，浑身酸痛还冷。雪山，冰川很美，今天翻越的山头，都是随着云雾一起盖过的。
• 有一个苹果压坏了，晚餐米饭有点夹生，牛肉没坏，队友带的山椹酒把前面那几样都泡在了我的胃里了，但愿明天天晴，希望一夜无梦。晚安

苍穹下的背影显得那么的渺小而单薄

我偶尔在这片土地给我这样强烈的震撼下，在这颠簸不堪的乱石中，完全忘记了路途的艰辛与疲乏。

这一路最怕的两件事一是光脚趟冰川河流，二是起床的瞬间。趟河刺骨，起床的瞬间感觉全身没一处是自己的。

圣洁的生命，在这样高海拔而贫脊的地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一样欣欣向荣地滋长着，它，并不是挣扎着生存，而是享受着生命，迎风摇曳.......

• D3天，天亮了，一夜的雨把天空洗得碧蓝。海拨3300米加上雨打帐篷，夜里总是半睡半醒。
• 山谷里的太阳十点多才能照到营地，大家留恋着这阳光的温暖，简单吃过早餐后，都把帐篷里的东西翻出来晒了个遍，画面零乱而温馨。
• 近十二点钟我们才向黑沟冰川进发，今天是我们进山以来最具有挑战的行程（说实话起初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要跨越黑沟冰川，翻越海拔4200米的象鼻梁山。几个队友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扔下了一些东西，宝哥拉了三天的肚子，体力消耗过大，大家一致决定高压锅留下给后来的队伍用，而我随身的几斤米也一同放在了锅中。路况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艰难的多。雪山看着就在眼前，从营地到冰川我们走了近四个小时，一路全是乱石嶙峋，因为低处有冰沟，高处有绝壁，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紧贴着山梁上下迂回。翻越一个连着一个的小山头，当我们到达黑沟冰川时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此时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登顶的难度，队友站在冰川上都很兴奋，赞叹这一路的艰辛与景色相呼应。
• 一路来，只是确定方向便往前走，地上并没有路，登顶也是，指定一个点就往上爬，由于体能的差异，队伍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一开始基本上是从绝壁的地方往上爬，超过队友跑鱼我便冲在了队伍的最上面，几个迂回，当我调整好节奏准备冲顶时，回头一望，身后队伍全不见了，什么是孤独呢？！大概就是这样当你突然回头，发现原本站在你身边的人都不见了，这才发现你们已经走在不同的两条道上了。举目四望，稀稀拉拉的队伍竟然已经在右侧远处的斜坡上。我心头一紧：继续往上，将很快登顶，但我登顶的地方到队伍目前方位的垭口这段距离路况不明，只见皑皑雪顶。如果下去再斜插过去与队伍会合，不是不好意思见那一路迎风的雪莲，实在是坡太陡，背负着四十多斤的装备，时间和体力都不允许。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横插吧，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重新放回背包里，远去斜坡上的队友除了焦虑的望着我，更多可能是无奈吧！我当时所在的地方海拔应该在3800米左右，没有让你更多忐忑的时间，高海拔地区，只要天一黑，气温将剧降。要横穿，放眼过去路是没有的，有一半的距离的斜坡都是在70度左右，所谓的山坡都是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堆集而成，有的是结合稳定的，有的是看似稳定，但一脚下去不管落脚的石头大小照样向下滚落，因为有一部分石头下面是冰冻，太阳一晒便成湿滑，稍有加力自然不稳。
• 终究还是遇上了冰洞，脚刚下去，石头便滚落了下去，我左手匆忙一撑，踩空的右脚再次腾空跨了过去，双脚结实着地了才发现刚才那一下猛的支撑整个左手手掌只有小拇指被另一块石头挡住了，现在反搭拉着快贴到手背了，也许过于紧张，并没有感到痛疼，赶紧把小拇指掰正，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便继续赶路，汗水却布满了额头，血丝沁到了小拇指的表皮红肿了起来。
• 其实赶上队伍也并非就意味着能够轻松了，地上并没有路，只是踩得人多了，可惜是踩在了乱石上，石头还是石头，坡还是那陡坡，了无痕迹，方位变了下而已。太阳快要落山，有一半的队友感觉体力不支，离垭口却始终那么遥远，我慢慢的又冲到了最前面，我不想让队友察觉到我体力不支，也不希望队伍中有人有放弃的念头，但当时确实是有人闪过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 终于在翻到离垭口近一半路程的时候看到了前人走出来的痕迹，我立即向身后的队友分享这难得的发现，这个发现我认为在当时是非常提气的，一是确认了我们的目标垭口大方位没有错，后来事实证明我们跟着这个路径走才成功翻过了垭口；二是我们不用再象之前一样在乱石中穿行来回折返了。路程远比想象的遥远，举目就在头顶的雪坡，需要我们从百步一歇到五十步一歇直到五步一歇的向上挪动着，而太阳并没有歇下他的脚步，身后的雪山顶慢慢的变成桔红色，我们行进在山的阴影中，风变得凌冽刺骨......离垭口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才知道路径最终是指向左侧的雪坡为翻越点。山的那边是什么情况呢？一无所知！身后的队伍相互间拉开的距离很远。离我最近的跑鱼，刚刚好象在吃药，我不敢告诉他我看到的他满脸苍白，只问他有没有问题，他说慢慢走没问题，他们都是比我经验丰富的强驴。
• 快到垭口了，队伍还在后面稀稀拉拉的，我向她们挥舞着登山杖，算是给他们鼓劲，也不知道他们能否看得到，他们正埋头苦干呢……风很大，边上一块较大的石头上有一块小一点的石头压着一条一尺左右的白哗哗卫生纸正迎风乱舞，特别打眼（我想起了出发时朋友告诉我几天前茂名户外登山队的成员在这条线上高反肺水肿离世的信息）。风真的很冷。我不敢停留很久。
• 终于在太阳临近下山的一刻我蹬上了垭口。雪坡真的很白，风把她吹得干干净净。把我的身影也吹得特别修长。远山近景被夕阳打着光，天蓝得象被冻住了一样。风要把我的耳膜吹破了，我返回雪坡下，队友跑鱼跟上来了，我大声告诉他说，山的那边还是大斜坡，还是乱石嶙峋。
• 天很黑很黑了，我倦在帐篷里，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哪能平静得下来呢！我是赶在天黑前不顾一切的从垭口连冲带滚撮到冰河岸边的，双脚和手到处是擦伤。我跟靠我最近的队友最后一次确认了今晚的宿营地-峡谷里的冰河边。我们都看到了河边上好像已经扎好了一顶帐篷，我心里想着或许一会就能喝上牧民家热喷喷的奶茶了。走近了才发现刚刚以为的帐篷其实是一块石头上面的积水反着的光。
• 帐外风很大，鼓足了劲象是要把我连帐篷一起拔起一般。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漆黑却也是星星点点，帐篷扎在一块巨石边下，离水很近，以至于半夜听着哗哗的流水声还担心她漫到我的帐篷里来。我确定自己今晚将独自在这巨石下过夜，队友们的情况不会比我的情况好到哪里，或许更糟……所以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们不会寻我而来。
• 当风偶尔停下来的时候，这夜便出奇的静了，也许是自己的内心此时承受着过多的荒凉，竟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帐外的水流声此起彼伏着，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正常呼吸着，再一次确认自己并没有高反，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和着剩下的一瓶凉水吃了大半块压缩饼干，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还想强迫自己尽快入睡，特意把手机里的睡前音乐打开，脑海里却开始放电影了，往事一幕幕浮现，干脆把音乐也关了，就在此时我发现外面却晃如白昼，风再次想席卷我的帐篷，这突然的异象使我内心再一次脆弱了，我把手从睡袋里抽出来，按亮手表——00点37分，海拔3755米，农历七月十三，是月亮从刚刚还是黑黑的山头翻上来了......

下山时这鬼魅的朵云就在我正前方，不时的变幻着身姿和颜色，以至于到后面我都不敢拍她了，因为我怕自己内心不够强大，因为我怕它似乎在给我预示着什么……

• D4天，一夜难眠。七点钟天刚刚亮，我把红色背包里的东西清岀来后甩到了旁边的巨石上，随身的雨伞则撑起来倒放在冰河边用石块压着。夜里难眠，胡思乱想了很多，最后把之前的路线图翻出来研究，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做过功课，想着反正一路跟着走，现在这种境况，我不得不考虑各种可能。
  
• 八点钟我窝在帐篷里强迫自己吃了一块压缩饼干，一袋牛肉。八点半我开始收拾东西打包。
  
• 九点钟我爬了左右两个山头搜寻队伍，无果。
  
• 九点四十左右我打好背包收拾好行囊，把所有的瓶子都灌满了冰水。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黑夜是很可怕的，它很能削弱人的意志和胆量……而阳光却让人瞬间充满希望和力量。我决定原路返回翻山寻找队伍，而不是顺水而下寻找牧民。
  
• 十点左右我翻上了第一道山峦。
• 十点三十左右我翻过了第二道山峦，喘的厉害了，不能太急了，坡太陡，还是往里斜插吧。
  
• 十一点左右看得到昨天翻过的雪坡了，还是没有队伍的踪影。没有道理的，半山腰好像只有那一个相对平缓且有水的地方，不可能舍近求远啊。我转身望着这四周高高在上的雪山，我本打算如果找到队伍，便带俩个体力不支的队友原路返回，哪怕是只身返回。但我没想过找不到队伍啊！我身体无力的向前挪动着。
• 十一点二十左右，在我思绪万千的回望时我终于发现藏在山包下面的四个鲜艳的小点点，就在谷底的冰河边上，在我昨晚上扎帐的上游，隔着三两个山包。依颜色分辨确定是自己的队友无疑。
  

• 我最终选择了下山与队伍会合，我承认这当中我有少许的纠结。当时我对着大山狂吼了几声。我与他们离得越来越近了，能看见阳光斜照在错落有致的帐篷上，影子拉得很长，我亲爱的队友们都平安无事。从上往下看，画面很和谐。后来我才知道我在山腰的那几声狂吼他们也没有听到。看似死寂的大地像巨人一般躺在那里，我们在它静静展开的躯体上，以为行走在画卷中，其实她可以吞噬所有......

在这条乱石嶙峋、空气稀薄的路上，其实它跟这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一条街，一条窄弄，一弯溪流一样，载着它的过客和故事，来来往往地度着缓慢流动的年年月月。

• D5天，昨晚睡在博格达主峰下面，飞姐说我鼾声如雷。昨天与队伍会合后便对后面的行程稍作了调整，下午直奔博格达主峰大本营，一路上相对平缓，只翻了一个垭口，而且路况远远好过昨天的。但过冰河时那刺骨的感觉也让人记忆深刻。以至于回程时我实在不想脱鞋，围着河转了大半天，最后是一手一个大石头反复搭着水面才不至于湿鞋趟过。
  
• 早上7点多草籽哥就起来烧水了……队伍不到九点钟就出发。今天本来计划是翻越到天池风景区但因为景区管理太严不得不放弃，改走一个叫大石头的进山口，全程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想想晩上就能吃到乌鲁木齐的烤羊腿了，队伍一路也算轻松自在。只是出发时正好赶上山里头风雪夹杂着冰雹迎面扑来也着实让队友们紧张了一阵，当然当中或许也夹杂着些许的小确幸。
  
• 下到山底，队伍还算整齐，但也都疲惫不堪了，所幸这时正好遇到了一个很硬朗明快的给山里送给养的女司机把我们送到了从乌鲁木齐来接我们的车边。她是当地戸外登山培训机构的，没有走过黑沟大板，她祝贺我们行程顺利收官。

只有在深入雪山里，帐篷落下，看日出日落云起云舒的美景时，我的心才忘记了现实生活的枯燥和蹬攀时得艰辛。

• 谨以此编流水账留作我们这一路的记忆，我深怕忘却这一路所有的胡思乱想。所有的幸福与苦难都不应被过早掩埋。既便如此，我所记录的也只是我个人思想的一角……我要感谢这片土地给我这样强烈的震撼，在这颠簸不堪波澜状阔的的旅途里，我多么痛恨自己的贫乏，我多么希望能够把这些天我所看见和经历的透过我内心的感动，融合它们，再将它创造记录下来，让他成为我们生命历程中一件可贵的纪念啊！可惜我是这么的贫乏！
  
• 我要感谢所有的队友们，特别是草籽哥的开水坊、海鲜汤，飞姐的坚果，宝玉哥的蔬菜饭，浮云哥的洋葱，跑鱼哥的炸菜，沙晴美女的巧克力能量棒都至始至终的给了我无限的能量。
  
• 最后我想致敬所有的生命，致敬所有的微小，致敬所有爱我们的人们！人生的旅途最精彩的不是到达目的地的瞬间，而是坚持挺进的过程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