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卢沟桥

西凉元帅

<p>仰望卢沟桥</p><p> 吴天鹏</p><p><br></p><p><br></p><p>因为敬仰，所以无法忘却。</p><p>——题记</p><p><br></p><p>一</p><p><br></p><p>潮湿的雾自枯叶的缝隙</p><p>飞鸟稀疏的羽毛缝隙</p><p>凛然月色的缝隙</p><p>条形砖石青黑颅骨的缝隙</p><p>娩出</p><p>一堵墙上渗出的泪</p><p>无声地流淌成</p><p>一道绵延结痂的伤疤</p><p>无可避免地压疼了</p><p>搁置在岁月祭坛上的一堆雪</p><p>使这架安放在大地上的竖琴</p><p>被大风拨响</p><p>疼成泥土内心的暗伤</p><p>是谁试图拉开</p><p>深渊般幽暗的夜幕</p><p>把悬挂在三叶草上的月亮</p><p>点亮</p><p>把褪色的记忆折叠成岁月的风霜</p><p>连同岁月长河中泅渡的身影</p><p>和托举起卢沟桥魂魄的黑河水</p><p>一起引领我们的信仰</p><p>踏向阔美的自由</p><p>一群鱼 一丛水凝结的骨头</p><p>摇摆着镀在刺上的银鳞</p><p>使我想起了</p><p>古典英雄的一身琅琅银甲</p><p>和热血包裹的英武壮怀</p><p>时间的光芒凌空而至</p><p>使飞翔的箭簇</p><p>黑成了一团乱云</p><p>压低了水流欢快的呐喊</p><p>让苦难堆砌的卢沟桥饱满成</p><p>一截发亮的骨头</p><p>使我接近大地的眼睛</p><p>望见冲天而起的狂飙</p><p>把幽蓝的火焰吹斜</p><p>把搁置在桥头的那枚新月吹弯</p><p>摇落一树的星光</p><p>点亮我深陷黑暗的双眼</p><p>使我在学会阅读的时候</p><p>被目光擦伤</p> <h3>二 风漫过来 漫过暴涨的河流 漫过舒展的原野 漫过花蕾带刺的蕊 让山脊更高地隆起 让峡谷更深地低垂 让泥土更黑地昏暗 让目光更疼地幽深 让一座桥更厚重地承载起 岁月的拷问 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真的过去了吗？ 这浓重的黑 让我的喘息充满悲愤的呼喊 塞满耳朵的水 听见了心底疼痛的笑声 不能 决不能过去 忘却过去就是对历史的亵渎 那天的那天之前 阳光柔美而恬静 照耀着宛平城里缺少光泽的脸 光芒温暖的覆盖下 大地的野花高举着花盏 一群一群的鸟 在晴空盘旋 挟裹着水草和鱼虾秘密的水流 舒缓地穿过卢沟桥 抒情地掠过水草的面孔 草尖上舞蹈的蝴蝶 展开斑斓的蝶衣 潮湿的河岸上 无边无际的草 拥戴着春天 拥戴着属于大地的花朵 拥戴着宛平城城墙上的枪眼 拥戴着一河汹涌的水 把一座桥抬起并高高举过头顶 举过东方地平线上的树木 举过中国人仰望的目光 举过一座石拱桥 幽深的桥孔 我望见太阳下飞翔的鹰 我望见光芒上漂浮的蝴蝶 我望见一群素净的大鸟 正用冲锋的刀翅 穿越月光辽阔的铺展 </h3><h3><br></h3> <h3>三 枪响了 尖利的呼啸 撕破了黎明的羽翼 群鸟惊飞 暖巢散乱 接下来 传来的是怪异的嚎叫 高筒靴子之上的小胡子 摇晃着挂在腰上的东洋刀 （摇晃着的不正是一条尾巴吗 野兽才有尾巴） 靴底的铁掌敲击在石板上 滑稽而杂乱 接下来 出现的是 一群爬在马背上的丑脸 一群侏儒挑在刺刀上的血太阳 大雾 浓浓的大雾 包裹倾斜的大地 这么稠密的拥戴 使桥面光洁的如同女人柔滑的脖颈 雪一样白 在这个拂晓 锋利的时间汹涌逼近 1937年7月8日凌晨4时50分 东方的早晨 晶莹的露珠在草尖上散步 花蕊高举金黄的灯盏 这是中国人梦中的早晨 这是东方地平线上太阳出发的早晨 这是卢沟桥石狮子的早晨 这是黎明前黑暗的早晨 这时候 鬼子来了 挟裹着冷霜的鬼子进城了 子弹 邪恶的子弹 大雨一样落下来 落在宛平城没来得及醒来的梦里 落在城墙擦出的火星 像刺眼的焰火 让卢沟桥肃穆成 一条闪着寒光的大刀 就在那一刻 就在这些沉重的铅弹 撞击在厚实的城墙上 撞击在卢沟桥光洁的面颊上 撞击在中国人青黑的脊骨上 我没有了眼泪 并拒绝了哭泣 眼泪能抵挡住野兽的欲望吗？ 眼泪能说服高高举起的屠刀吗？ 如果眼泪能赐予我们善良和爱 我们宁愿放弃笑声 可不能 不能 面对屠刀 乞求会让屠刀更疯狂 因为野兽在舔完了血 嚼碎了骨头 甚至打了个饱嗝后 决不会对善良和爱 说声谢谢 那一刻 就在屠刀弧线流畅而抒情地 掠过我们的头颅时 我学会了恨 并从脊梁的最坚硬处 生出了把鬼子头颅砍下来的勇气 我们拒绝杀戮 但决不放弃对热血的敬仰<br></h3> <h3>四 我想起来了 那一定是黎明清脆的破晓 和草茎透明的肢体上 凝结的露珠 我扭动发酸的脖子 在黑夜的掩护下 让目光穿越历史的战壕 进入1937年的晴空 进入一片云飞翔的理由 进入大刀白晃晃的锋刃 我煽动的鼻息闻到了 泥土中阳光的暗香 闻到了石头中生锈的子弹 和伤疤下正在愈合的伤口 我艰难地咽下唾液 咽下东洋大刀溅起的血腥 把支撑大地的手放下 我想起了从脖子上闪过的寒意 和那声得意的笑 还有滚落在草地上的头颅 和充满愤怒火焰的眼睛 我望不见风掀动石头的力量 但我能感知到骨骼隆起时的轰响 温暖的阳光铺过来 盖住了一张张罪恶的脸 盖住了结痂的血 盖住了叹息和疼 盖住并揉碎了鬼子虚妄的噩梦 </h3><h3><br></h3> <h3>五 月亮啊 那只俯览大地的眼睛 你看到了吗 那长城上猎猎作响的旗帜 那山峦上高举深情的树木 那海涛一样舒展的马群 那云一样翻飞的鸽子 这是中国的大地啊 这是我们种植爱和和平的大地 这是我们拒绝战争和罪恶的大地 这是我们欢迎朋友驱赶豺狼的大地 这是我们干净优雅高贵的大地 可是 鬼子来了 这群精神的残缺者 这群能用刀捅自己的野兽 把刀捅进了我的兄弟的身躯 把刀捅进了我的妹妹的身躯 那是血啊 鲜红纯净的血啊 在茂盛的草上流动 在光洁的石板上流动 进入花朵的根 进入河流更锋利的流淌 进入蛰伏大地的光芒 结痂并愈合成坚强的印记 这种疼 这种进入骨头的疼 唤醒了屈辱唤醒了自尊 唤醒了宛平城外 这尊承载河流和月光的桥 唤醒了英雄手中闪着寒冰的剑 还有那声胸腔中喷薄而出的呐喊 听啊 那是海涛拍击岩石的雄壮 那是雄鹰掀动云层的狂啸 那是国歌燃烧的热血流淌的歌唱 那是大刀和枪刺交搏的呐喊 看啊 那红红的红红的太阳 我的身背大刀的兄弟 英武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惧怕 我的手握红樱枪的妹妹 明净的眸子里全是童贞的自豪 那火焰一样燃烧的红樱 那红的发烫的愤怒 在大地上滚动 那是惊雷 让污浊的黑云退却 那是闪电 让阴霾的天空放晴 那是火焰 让罪恶化为灰烬 那是明亮清澈的眼睛 望见了雨 大雨 望见了风 狂风 望见了火 烈火 望见了血 燃烧并淹没战争的血<br></h3> <h3>六 浩荡的歌 穿越卢沟桥穿越我的心 温暖的抵达 站着并高昂的头颅 让我同那夜的月光 一起温习无法翻过的历史 我捧着这片布满恩情大地的爱 让对卢沟桥的敬仰 辽阔成心灵最壮美的月光 那片圣洁空旷的白 那片苍凉深邃的白 那片细腻光洁的白 自青紫的火焰中隐现 那种细碎如银的月光 让我的目光在仰望 满河星光时感到疼痛 无法穿越啊 这道血和爱 堆垒成的高高的门槛 无法穿越啊 这座把中国唤醒的桥 无法穿越啊 这道不屈的精魂夯筑的大堤 </h3><h3><br></h3> <h3>八 蓄积所有的力量 凝结在暗云之上 辽阔的气息遮盖住 铺展的大地 空空荡荡的风 游荡在放逐之路 远处来临的雨 让整个植物的根须 开始盘结 让深陷泥土的守望 等待把火焰吹斜的狂飙来临 等待苦难的疼痛和绵延的爱 顺着卢沟桥的经脉抵达 我千疮百孔的内心 无数次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 让一片血色的曙光 烤疼 让雨一样倾下来的子弹 挨近空荡荡的无助 我悉数手掌上每个老茧 都无法讲述战争的某个细节 我无法知道 无法知道啊 这绵延如虹的红中 漂浮着多少铁质的光芒 我无法穿越 无法穿越啊 这承载着生命根须的大地上 有多少灵魂被青铜抚摸变硬 我无法逃离 无法逃离啊 这穿越阳光的缝隙中 曾诞生过多少血色的花盏 但我知道 我知道 这种铁质的红 曾赋予血色的灵魂以精神 但我知道 我知道 这种青铜的光 曾照耀大义的魂魄以不屈 就是这种红啊 这种顺着我们血脉的走向 铺展 无限铺展的红 充满了整个东方 让我在浩浩荡荡的覆盖中 接近崇拜 记忆如同锋利而深情的呼唤 让我的血醒来 让我的爱醒来 让进入我眼睛的历史醒来 此刻 我站在这座桥上 被冰凉的月光 泡得周身彻亮 但我深切地感到 游走的孤独同我擦身而过 沿着战争走过的来路 把我指引进夜晚的来临 被一座桥呼唤 并失眠在雪一样白的月夜 </h3><h3><br></h3> <h3>七 集合所有的耳朵聆听 这些缠绕在指尖的悲鸣 如此辽阔地让我的心颤抖 这是子弹撞在骨头上的回响 这是妹妹细碎的歌声 温软地化开了时光的坚冰 让战争 该死的战争 忘却杀戮 死亡 疼痛和 本就不该让罪恶锻打的 那把弯刀分娩 我拽着风的衣襟 行走在一万次被屈辱打磨的刀刃上 把一柄剑扶起并站立成 一座碑 把倒下的一些身躯 扶起并站立成尊严 让这些英武的面孔 进入花岗岩的缝隙 火焰般照亮仰望的眼睛 让支撑英雄的崇拜 堆垒并高高地站立 让热血中浮出的正义 在青铜高贵的铭文中 浩浩铺陈 军人们 你目睹战争的眼睛 能望透那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当我们在屏幕上模拟 善良和残酷交搏时 谁能想到一个子弹洞穿的头颅 是否学会了思考 当我们把想象的战争 放进和平的屋宇时 何处能安放我不安的灵魂 当我把身上抽出的骨头 和入鞘的大刀 并排放在一起时 我不知道谁的脊梁 能承担起战争的拷问 谁的勇气能催生 时间的枝接上抽出忘却的叶子 无论我把拆散的记忆 进行多少次的组装 也无法掩饰最初的完美 更别说是一座桥 所经历的伤痛<br></h3> <p class="ql-block">九</p><p class="ql-block">是什么惊动了月光里的鱼</p><p class="ql-block">让如此浓密的缠绕</p><p class="ql-block">包裹住我怀念的心情</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一座桥能否连接起历史</p><p class="ql-block">能否让我们忽略掉一些疼痛</p><p class="ql-block">把捧在心上的水</p><p class="ql-block">赋予更鲜亮的流淌</p><p class="ql-block">在舒缓的月光里</p><p class="ql-block">泛起水晶的光泽</p><p class="ql-block">让我们在营盘的某个角落</p><p class="ql-block">把花朵插进枪管的喉结</p><p class="ql-block">在浩荡的军歌中呐喊突围</p><p class="ql-block">之后 接近一座桥</p><p class="ql-block">接近干涸的河床上消失的水</p><p class="ql-block">和月光轻盈的逃离</p><p class="ql-block">在暗夜的更暗处</p><p class="ql-block">仰望并铭记关于一座桥</p><p class="ql-block">对于我们的提醒和警示</p><p class="ql-block">面对一条鱼误入河床的缘由</p><p class="ql-block">和一串虚弱的气泡</p><p class="ql-block">我无法说明鱼的想法</p><p class="ql-block">是因为宠爱而孤独</p><p class="ql-block">还是因为自由而悲伤</p><p class="ql-block">也许</p><p class="ql-block">开放的花朵有开放的理由</p><p class="ql-block">如果对卢沟桥的仰望</p><p class="ql-block">能让战争撤离和平的祭坛</p><p class="ql-block">我宁愿把自己的骨头</p><p class="ql-block">种在饱含苦难与幸福的大地上</p><p class="ql-block">让凋谢在山峦下的夕阳</p><p class="ql-block">把我压成一丝荣耀的辉光</p><p class="ql-block">照彻一座桥的辉煌</p><p class="ql-block">如果深情的抚摸</p><p class="ql-block">能让1937年暗夜的灯光</p><p class="ql-block">把历史烤暖并穿上和平的衣裳</p><p class="ql-block">我宁愿把自己的目光</p><p class="ql-block">凝视在一页平整空白的纸上</p><p class="ql-block">让搁置在史册上的汉字</p><p class="ql-block">以另一种姿势叙述</p><p class="ql-block">那个存在于宁静日子里的老桥</p><p class="ql-block">让它成为岁月最凝重的守望</p><p class="ql-block">让漂浮在卢沟桥上</p><p class="ql-block">素净的月光沾满我的胸膛</p><p class="ql-block">沿着这条岁月的栈道</p><p class="ql-block">我被繁茂的大雪阅读成</p><p class="ql-block">一行美丽的诗行</p><p class="ql-block">然后 抬起冷冷的双足</p><p class="ql-block">从卢沟桥的这端走到那端</p><p class="ql-block">然后进入更深的夜色</p><p class="ql-block">把自己打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