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四)

冰际

<h3>雪橇狗</h3><h3> 在要不要看雪橇狗这项活动上我之前很有几分挣扎。 雪橇狗从两百多年前开始成为阿拉斯加当地的运输工具,一百多年前的阿拉斯加淘金热更是赋予了雪橇狗不可取代的功能和使命。Seward作为著名的Iditarod雪橇狗大赛起点(MILE 0),有个颇带传奇色彩的Seavey家族。从祖父Dan60年代来到阿拉斯加到50年后的今天,Seavey家族开创并且延续了雪橇狗大赛这项事业。在交通和技术发达的现在,雪橇狗已经不需要被用作运输工具了;可是作为一项传统,雪橇狗比赛(Iditarod)还是代代相传了下来。Seavey家族算是把这项事业开展得最有声有色了,不但每年冬天参加为期15天,大约350英里的大赛,更是把雪橇狗变成一项全年进行的旅游与娱乐活动。 爱狗如我不是理所当然不该错过与狗狗亲密接触的机会么? 和马戏团一样,动物权利保护人士自然不能容忍赛狗这样有虐狗嫌疑的活动。确实有报道称在2007年赛狗协会曾经取消了一位参赛者的资格,因为发现有虐待狗狗的为。网民们的点评中自然也少不了质疑和批判包括Seavey家族在内把赛狗作为盈利事业来开展的做法,并且有人声称目睹众多狗狗被圈养在户外,觉得它们根本不被疼爱。 我平生只看过一次马戏,那是著名的玲玲马戏团在旧金山的一场演出。排队等待入场的20分钟被动物保护组织的宣传画和抗议声永远定格。随后的马戏表演精彩纷呈,可是我从此再无心情去看马戏。三年后玲玲马戏团解散,那些记忆也随之淡去。 可以想见,在读完关于雪橇狗大赛的负面点评后我的心情,如同又在马戏团表演场外等待一般,只是这次我可以选择进去还是走开。 </h3><h3><br></h3> <h3>当然这个决定还是全家人一起来做。当然我没有和任何人分享我复杂的情绪,只是说,大家如果想看雪橇狗,就在Seward了!这是大赛的起点;Seavey家族也是最有名的一家。当然大家不感兴趣也无所谓。 大小男孩儿们一致决定去看,这倒也简单。 也许中杰克伦敦的毒太深,我和儿子们一路念叨会看到体型高大壮硕如荒野的呼唤中Buck一般的狗,也许内心深处,那样接近马或狼的狗来拉雪橇会让我容易接受一些。而真的见到Seavey家的60多条雪橇狗时,才发现它们和我的想象相去甚远。这些都是精瘦干练的阿拉斯加哈士奇(Alaskan Husky);和常见的纯种西伯利亚哈士奇(Siberian Husky)不同,这些雪橇狗各式各样,外表几乎无规律可循。我们的导游,Seavey家第三代中的长子Danny,显然了解大家的疑惑。他直接了当告诉大家,阿拉斯加哈士奇,也就是雪橇狗,是以它们的性格和能力来定义的:愿意拉雪橇,就是雪橇狗,哪怕它看起来像贵宾犬;不拉雪橇,就算是威风凛凛的西伯利亚哈士奇,也不是雪橇狗,只能作秀。关于体型,他打了个很恰当的比方:我们通常习惯了身型圆硕的狗狗,甚至它们像土豆一样长宽等同也觉得很正常;可是当我们谈到运动员时总自然而然地觉着他们应该精瘦而没有一丝赘肉。那么能赛跑的狗狗不是也应该精瘦精瘦才对吗? 正式的比赛在冰天雪地的3月,夏天没有雪,但也是训练的季节。即便没有游客,狗狗们每天也会在户外拉着拖车在林子里跑上几个来回。每架拖车可以载8到10人,由14到16条雪橇狗一起来拉。准备出发的一刻空气里洋溢着兴奋,焦虑与躁动。狗狗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一时回响在整个林子里。我们这架雪橇最先准备好了,驾驶员一声口令,狗狗们迫不及待地冲出栅栏。虽然有心理准备,当14条50磅左右的雪橇狗拉动载着7个大人3个孩子的拖车时,还是很震惊它们的能量之大。整个游览路线两英里,才走出不到半英里,狗狗们忽然齐刷刷停下,都靠在小路右侧休息;半分钟之后,像听到无声的口令一样,狗狗们又都齐刷刷靠到小路左侧休息。这时候我们的“驾驶员”,一个18岁的Seavey女孩,告诉我们,狗狗们力气如此之大她经常需要在途中拉着刹车;而且狗狗们很怕热,所以更喜欢在左侧树荫下休息。随后每隔半英里,狗狗们都会停下休息。 女孩不施粉黛,齐腰长发编成一根麻花辫;卫衣,牛仔裤,纤细而挺拔,和先今日渐臃肿的人类体型似乎不在一个时代。我们问她有没有参加过正式的比赛,她说因为刚满十八,她还没有参加过成人组比赛,只是参加过三次青少年组的短程比赛。我问她60条雪橇狗你都知道它们的名字么?她说是的,有时候也许要多想几秒钟,但是我认识它们每一只!有人又问她这里有参赛得奖的狗狗么?那些狗狗们总是领队么?答案是狗狗们也被根据成绩和潜质分成A组B组,训练时它们会轮流跑不同的位置,但确实有几只会经常当头犬。很少有狗狗愿意当领导,因为被十几只狗追太有压力了! 回到终点,狗狗们都累坏了,吐着舌头趴在地上。女孩建议大家和狗狗们亲密接触,爱抚爱抚它们,给它们赞许和鼓励。狗狗们都很友好,有的直接四脚朝天卖萌耍赖。我们挨个儿把每个狗头都抚摸了几遍才恋恋不舍地和狗狗们道别。 随后是孩子们最爱的节目-去和出生才两个月大的小狗们玩。因为雪橇狗几乎是带着使命出生的,每只小狗从出生前就经过层层筛选。Seavey家的60只雪橇狗,三分之一是公狗,但只有精挑细选的几只会成为爸爸。比如我们那天有幸见到的十只小狗,都来自同一只名叫Viper(毒蛇)的狗爸爸! </h3><h3><br></h3> <h3>离开Seavey家一路上我忍不住和家人探讨雪橇狗的存在究竟是不是一种很无奈甚至残忍的存在。看十四条雪橇狗的背影,我们都意识到,并不是每只狗狗都那么卖力;有的狗狗一路上东张西望,显然拉雪橇不是第一要务;但有些狗狗似乎不管道路如何坎坷,一直奋力地向前奔跑。 可是再一想,Seavey家的儿孙们从某种意义上,也没有太多选择地,生在荒凉寂寥的北国,继承着祖辈的事业。他们是否内心都真的享受赛狗这份事业,不得而知。我们的向导Danny自己虽然参加过三次比赛,但最终选择了放弃比赛,集中精力打理家族事业;而他的弟弟Dallas和父亲Mitch显然从骨髓里热爱赛狗,每年参加且频频夺冠。 先生的一句话很让我释怀。他说如果不是拉雪橇,这些没有出众外表,或讨喜个性的狗狗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 母亲则被狗狗们的能量和热情所感染,出发前的躁动不安,途中的奔跑和回来后满满的成就感让人觉得生命就该是一场义无反顾的奔跑! 孩子们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这样接近原始的存在有何不妥,他们一路上兴奋地憧憬也许我家15磅重的迷你贵宾也一样喜欢拉上重物一路狂奔。 关于雪橇狗,Danny在今年3月Iditarod大赛开始之际写过一篇很有见地的短文(https://www.thealaskalife.com/journals-stories/does-the-iditarod-need-to-be-fixed/),其中关于如何杜绝动物虐待,还有如何看待雪橇狗对阿拉斯加的意义,都非常让人耳目一新。最触动我的是他最后的一段话,大意是说,不管如何不尽如人意,雪橇狗和每年的Iditarod大赛一定会进行下去,因为在别处的人们无法想象在阿拉斯加有多少人翘首企盼着这一年一度的盛会,那是在漫长的阿拉斯加严冬最治愈的一件事。 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其它有争议的话题一样,围绕雪橇狗的争论也会一直继续下去。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很庆幸旅途中认识了这些狗狗们,它们让我重新认识了雪橇狗,和它们对阿拉斯加,还有阿拉斯加人的独特含义。 在这个遥远辽阔的北国,对家园的热爱,野性的向往,和不知疲倦的奔跑是生命最终极的意义。 </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