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相册‖记我的老师戴经炎

启点书画周老师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的母校前进中学是监利县城里久负盛名的一所初级中学，也是当时全县范围内监利一中录取比例最高的中学。隔着二十九年的时光，当我再次踏进我的母校前进中学的时候，一切过往的青春岁月如奔腾的长江水，一下子拥堵到我的心田里，所有记忆的浪花把我淹没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每张清晰可见的笑脸，那么纯真的友谊，那么动听的欢歌笑语，那么美丽的青春年华，那么苦涩的悠悠岁月，一切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的故事，离我那么近，却又飘的那么遥远。
学校早已易名，变更为县实验小学分校区，而当年的前进中学也和另一所城区中学玉沙中学合并为监利县第一初级中学，迁址到我曾经就读的监利一中。前进中学的校名就这样封存在了一代人的记忆中。学校掩隐在老城区密集的后街巷道中，校园不大，教学楼不高，操场也很小。原先坐西朝东的大门用围墙封住，改为西面的一条巷子进出。旧校门旁边的修钢笔的铺子还在，只是人去屋空，破败不堪，静静地靠在围墙上，躺在旧时光里，早已不复当年孩子们团团围着时的盛况。夏日午后的阳光格外炫目，巷道里空无一人，只剩知了在茂盛的树枝间拼命吟唱，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仿佛时光倒流，往事呼啸而来。
　　记得初三开学那天，听说我们英语老师郑继芬老师不再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将由一位男老师担任我们的班主任。新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同学们都充满了期待，女同学们当然希望会是一位帅帅的男老师哦，就像当时给我们带过物理课的李老师一样帅最好啦，我在心里暗暗发笑。 戴经炎老师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全班同学鸦雀无声，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的戴老师自带的天生威严感震慑住了最调皮的学生，他的小眼睛微咪着，扫视着讲台下，让每一个人都觉得是在盯着自己，会让人由衷的害怕，仿佛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似得不可原谅。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他只有那么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衣服，袖子也总爱往上挽一截。有人暗暗叫苦，“悲惨世界”开始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悲惨，一切按部就班，张驰有度，课堂上老师的瘦金体板书漂亮工整，讲课内容丰富，引人入胜，他喜欢读课文，我们被他的声音陶醉，抑扬顿挫的语调，感情充沛的朗读使我们每个人都沉醉其中，就连平时淘气的同学也安静了下来，我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是在什么地方，甚至忘记了我们自己，完全沉浸在老师声文并茂的朗读和文章的精神世界里。老师在古典诗词方面也很有造诣，能根据现场情景当场吟诗，课堂上他偶尔来几句押韵的调侃诗，常常引得同学捧腹大笑。从那时起，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个人的人格魅力，他无需太多的语言，无需使用任何循循善诱的方法甚至动用武力，就可以让我们每个学生对他心悦诚服。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们都能认真完成，老师还鼓励我们广泛阅读课外书，背诵古诗词，做阅读笔记。不到一个学期，我们班的语文成绩显著提高，由全年级落后跃升至年级前三。而最让我们感动的是，中考前的几个月，戴老师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无偿提供自家场所，无偿为我们考高中中专的学生补习，如今，那些曾经在老师家里学习过的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同学们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无不感恩“严父慈母”的戴老师甘于奉献、诲人不倦的博大情怀。 那时候戴老师带着我们开展了许多有趣的课外活动，比如骑自行车比赛（最慢者获胜），看电影，秋游春游，野餐，出版班级作文集，开办家长联系报等等，比起现在的初三孩子们没日没夜的苦学加补习，我们的初三生活简直可以用幸福来形容。 那时候我们的生活中没有手机，没有网吧电子游戏，没有现在孩子们无休止的培优辅导，街头巷尾的几家租书铺便是我们放学后的好去处，男生看金庸古龙武侠书，女生看琼瑶言情书，同学们将租来的书互相传看，有时候租期快到了而有的同学尚没看完便偷偷在上课时躲在课桌下赶时间看，当然戴老师的课是无人敢看的。记得某次政治课上，戴老师突然从天而降现身教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收走七八本武侠言情书，大家惊魂未定，莫非老师练就了火眼金睛外加凌波微步？那身手真是神了！我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读三毛的书，积攒的早餐钱大部分部贡献给了古香岭的租书铺子，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整套的三毛全集，这个现在的孩子们可以随便轻松拥有的愿望对于当年的我却是大奢望，直到后来工作后才得以实现。 中考之前，戴老师带我们去芳芳照相馆，和我们每位同学单独合影，男生的合影基本是和老师肩并肩地站着，踌躇满志地望着前方，女生的合影，则是老师坐在一把木椅上，我们站在他身旁，羞涩地浅笑着。那时候我们都还是不知愁滋味的少男少女，嘻嘻哈哈地跟在老师身后推推搡搡，不懂离别不晓忧伤，以为还可以来日方长，孰料之后同学们各奔东西，各自天涯，许多人消失在人海再也没有消息，只留下一张张泛黄的青涩合影，记录着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年少时光和美好回忆。

许多年后的一个夏日，我和舒芳带着天南海北的同学们的嘱托，相约去看望年近古稀的戴老师。老师身体还很硬朗，小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看上去也就六十来岁的样子。老师亲自在小区门口接我们，师娘看上去也很显年轻，还是那么温柔贤淑，以前我们补习的老房子已置换成现在的江边小区宽敞明亮的新房子。老师非常开心，拿出了珍藏近三十年的班级相册，家长联系报，家长信件本，作文集，以及当年带我们班级时的教案等等，看着一张张记忆中熟悉的少年容颜，一篇篇似曾相识的文字，内心涌动感慨不已，特别是看到老师还保存着我已经过世二十多年的父亲的亲笔信时，眼泪涌出了眼眶。忍不住摘文如下：
“一点感想：看了家长联系报，觉得这种教育学生的方式很不错，班主任有话直说，家长也不碍于面子，学校家庭内外夹攻，收效一定良好。我这个人不喜欢说感谢一类的话，但对于老师如此呕心沥血，设千方百计教育孩子确实是感触颇多。时下人心不古，世风日败，尊孔方兄之风极盛，摆雀牌阵颇众，能像我们的教师（如此有责任心的教师）为他人的孩子劳神费心，实在令我心头一热！周锦城 88年11月28日”
　　“你父亲当年的这封信给了我很大的激励，让我更有动力一生忠于教师这个光荣职业。”老师动情地对我说。

　　中学生活是人生转折最重要的一个驿站，也是我们在由一个懵懂少年转向青年最直接的一个阶段，他的重要性不亚于一场马拉松的开始与结尾。感恩在我们懵懂无知的少年时期遇到这样一位好老师指导我们人生的航向，这是我和我的同学们的幸福幸运，老师教的人生道理亦让我们终生受益。
　　时光流逝。那些曾经逝去的青春年华将永远定格在每个人深深的回忆当中，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然会梦见曾经学习过的教室，曾经在一起的同学们灿烂的笑容，还有时刻准备着的每一场考试。或许我们的少年时代并不精彩，但是每当回想起那段灿烂的时光，回想起可亲可敬的老师们，回想起一群天真无邪，无拘无束的少年在一起快乐的学习生活，游戏玩耍，相信我亲爱的同学们也会像我一样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