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舊事《金戈鐵馬入夢來》

雲泥過客

<h3>军旅旧事《金戈铁马入梦来》<br><br>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br>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br>——— 陆游<br><br>(一)<br><br>老兵(随老蒋撤退至台湾的士兵)喝酒闹事,一直是台湾部队的一块心结,我是辅导长(相当大陆的连指导员),当然要找他们聊聊天,喝喝酒,话话家常。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辅导长,放心,我不会自杀的,我们剩下来的都不会自杀的。看着他们狐疑的眼神,我无语了,自杀?为什麽要自杀?却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在我心头徘徊。<br><br>斗转星移,日月如梭,一来二往,彼此渐渐熟悉,才知道老兵几乎都是被“抓壮丁”抓来的,换过几个单位,见过近百位老兵,只有一位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他是志愿的,不是被抓的,不当兵就饿死了,他是河北人,一口京片子,至今难忘。<br><br>他说 :XXX是在田裡被抓的,XXX在路上被抓的,X营X连XXX结婚才几天就被抓了,被抓时还哀求长官让他回去说一声,长官说“我们派人替你说”,其实哪会?逃走?抓来的新兵,睡觉时裤子都被班长收缴了,光着屁股,又人生地不熟,往哪逃?再说逃兵被抓回来,一顿笋炒肉,打死也没人管。哦,笋炒肉啊,“笋”是那“扁担”,“肉”就是那“屁股”;规定全连每人给他一扁担,谁下手轻了,就由你代他挨一扁担。 XXX他家在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啊!XXX这名字也是连上取的,被抓时他只知道叫“狗蛋”。 自杀?那是一、二十年前在金门的事啦,看得到大陆却回不去,有些想不开的傻子就自杀了,哎,几乎每个晚上都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一个晚上就一、二十个呐,半夜就听见到处砰!砰!砰!的枪声。什麽?够不着?人家不会用枪口对喉咙,用脚拇指扣扳机吗?这种人死了不许立碑,不许追悼,挖一个坑,往裡一扔就算了!辅导长,放心啦,我们这些剩下来的都不会自杀的。XXX他呀,别管他,别看他整天酒气冲天的,其实没喝多少,都洒在衣服上了,煳弄你们这些当官的呐。放心啦,不会自杀的!谁不知道好死不如恶活着,放心啦,我们这些“剩下来的”都不会自杀的。<br><br>(二)<br><br>在卫武营受训时,老连长是江西景德镇人,抗战胜利后加入庐山军官训练团,没几个月,就以准尉军衔奔赴徐蚌会战(大陆称“淮海战役”)。兵败后转进福建漳州整补。<br><br>他说 :在漳州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到处去“抓女人”,我当时年轻,不知道“女人有什麽用”。我每隔一两天,就去抓一隻鸡,烧烤一下,洒点盐巴,挺好吃的。<br><br>面对着我们怀疑的眼光, “真的!真的!没有!我没有去抓女人! ” 老连长急切地表白,就好像一个急于分辩的大孩子。渴盼的眼神,微红的脸庞,还依然历历在目。<br><br>(三)<br><br>半夜查哨时,揉揉惺忪的双眼,接过查哨簿,听见彼起此伏的鼾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呓语。推开营房门,扑来一身寒气,仰望满天冰冷的璀璨。风过处,树叶沙沙作响。没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壮志;只有“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髮征夫泪”的落寞悲情。这是什麽部队?一支“战争时抓男丁,整补时抓女人”的部队。想起平时,这些三教九流、地痞流氓、满身刺青的战士,整天酗酒寻妓,打架滋事;如果再度发生战争时,我能管得住这些兵吗?能控制得住这部队吗?战士们的子弹会射向何方?我真的不知道。深深地吸入一口凉风,长长地吐出一道白气,一颗流星迅速地划过天空跌落天际。</h3><h3><br></h3><h3><br></h3><h3><br></h3><h3>======== 簡體版 ========<br></h3><h3><br></h3><h3>軍旅舊事《金戈鐵馬入夢來》</h3><h3><br></h3><h3>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h3><h3>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h3><h3>——— 陸游</h3><h3><br></h3><h3>(一)</h3><h3><br></h3><h3>老兵(隨老蔣撤退至台灣的士兵)喝酒鬧事,一直是台灣部隊的一塊心結,我是輔導長(相當大陸的連指導員),當然要找他們聊聊天,喝喝酒,話話家常。沒想到聽到的第一句話是 :輔導長,放心,我不會自殺的,我們剩下來的都不會自殺的。看著他們狐疑的眼神,我無語了,自殺?為什麼要自殺?卻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在我心頭徘徊。</h3><h3><br></h3><h3>斗轉星移,日月如梭,一來二往,彼此漸漸熟悉,才知道老兵幾乎都是被“抓壯丁”抓來的,換過幾個單位,見過近百位老兵,只有一位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他是志願的,不是被抓的,不當兵就餓死了,他是河北人,一口京片子,至今難忘。</h3><h3><br></h3><h3>他說 :XXX是在田裡被抓的,XXX在路上被抓的,X營X連XXX結婚才幾天就被抓了,被抓時還哀求長官讓他回去說一聲,長官說“我們派人替你說”,其實哪會?逃走?抓來的新兵,睡覺時褲子都被班長收繳了,光著屁股,又人生地不熟,往哪逃?再說逃兵被抓回來,一頓筍炒肉,打死也沒人管。哦,筍炒肉啊,“筍”是那“扁擔”,“肉”就是那“屁股”;規定全連每人給他一扁擔,誰下手輕了,就由你代他挨一扁擔。 XXX他家在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啊!XXX這名字也是連上取的,被抓時他只知道叫“狗蛋”。 自殺?那是一、二十年前在金門的事啦,看得到大陸卻回不去,有些想不開的傻子就自殺了,哎,幾乎每個晚上都有,過年過節的時候,一個晚上就一、二十個吶,半夜就聽見到處砰!砰!砰!的槍聲。什麼?夠不著?人家不會用槍口對喉嚨,用腳拇指扣扳機嗎?這種人死了不許立碑,不許追悼,挖一個坑,往裡一扔就算了!輔導長,放心啦,我們這些剩下來的都不會自殺的。XXX他呀,別管他,別看他整天酒氣沖天的,其實沒喝多少,都灑在衣服上了,糊弄你們這些當官的吶。放心啦,不會自殺的!誰不知道好死不如惡活著,放心啦,我們這些“剩下來的”都不會自殺的。</h3><h3><br></h3><h3>(二)</h3><h3><br></h3><h3>在衛武營受訓時,老連長是江西景德鎮人,抗戰勝利後加入廬山軍官訓練團,沒幾個月,就以準尉軍銜奔赴徐蚌會戰(大陸稱“淮海戰役”)。兵敗後轉進福建漳州整補。</h3><h3><br></h3><h3>他說 :在漳州的時候,“其他的人”都到處去“抓女人”,我當時年輕,不知道“女人有什麼用”。我每隔一兩天,就去抓一隻雞,燒烤一下,灑點鹽巴,挺好吃的。</h3><h3><br></h3><h3>面對著我們懷疑的眼光, “真的!真的!沒有!我沒有去抓女人! ” 老連長急切地表白,就好像一個急於分辯的大孩子。渴盼的眼神,微紅的臉龐,還依然歷歷在目。</h3><h3><br></h3><h3>(三)</h3><h3><br></h3><h3>半夜查哨時,揉揉惺忪的雙眼,接過查哨簿,聽見彼起此伏的鼾聲,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囈語。推開營房門,撲來一身寒氣,仰望滿天冰冷的璀璨。風過處,樹葉沙沙作響。沒有“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豪情壯志;只有“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的落寞悲情。這是什麼部隊?一支“戰爭時抓男丁,整補時抓女人”的部隊。想起平時,這些三教九流、地痞流氓、滿身刺青的戰士,整天酗酒尋妓,打架滋事;如果再度發生戰爭時,我能管得住這些兵嗎?能控制得住這部隊嗎?戰士們的子彈會射向何方?我真的不知道。深深地吸入一口涼風,長長地吐出一道白氣,一顆流星迅速地劃過天空跌落天際。</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