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

付燕

秋天来了。日光渐短，而黑夜越发的漫长。清晨的风悄然改变了速度和方向，吹过皮肤，带着一丝凌厉。

夏天拍下照片，底色是明亮的蓝，而今则变得丰盛浓烈。是秋天的颜色。

路边花朵日益稀少，紫色风铃草和虞美人了无踪迹，黄色雏菊匍匐在狗尾草根部，意态廖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部分时间用来阅读关于季节和植物的书籍。并无什么用处，只是让心得到愉悦。

喜爱蕨类植物，远古时多为高大树木，生长在森林和山谷的阴湿地带，用孢子繁殖。

始终觉得在形形色色的植物中，蕨类是以一种中性的气质而存在。冷冽不失淡远，非常的珍贵。

也时常在人群中细细观察，分辨哪些人有植物的属性，又有哪些人类似某种动物，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为举止。

前些年大热的电影小森林，看过许多遍。桥本爱饰演的女主，穿着普通，亦无精致妆容，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极了山中盛开的洁白山茶，很美。

而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各式各样人物，无论文字怎样的华美瑰丽，滴滴点点，动物性气息扑面而来，实在让人无法喜欢。

喜爱的香水也一定要有某种植物的味道。比如英国梨与小苍兰，黄葵籽，鼠尾草，柠檬与罗勒，松木。都很中性。

喜欢的人同样如此。是走在拥挤人群中，一眼望去即可获得内心确认的人。

他或许十分的普通，却如同遗世独立般存在于你的内心，接近于一种树的笃定。是把手掌放在他的掌心，就可忘记世间一切喧嚣烦扰，安然睡去的笃定。

一天之内，同一空间，见到许多的人。有些人如同植物，待人真诚实在，不吵闹浮夸，有自身的格局。

另一些人则的确像某种动物，是浅水池塘中的鳄鱼，以及高原上久未沾染腐尸的秃鹫，散发着欲望的血腥气息，并且持续地旺盛和腐烂。

但也都是人生常态，世界从不会因为你的善良而变成你想像中的样子。所以季羡林先生说，经历越多，越感到人生鼓舞时少，而叹息时多。

要接受人与世间的不完美，理想可以追寻，但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要明白人性的复杂，并无简单的是与非，对与错。

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深渊，需要临崖独立，并且独自承受这压力。不要寄望于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理解，人的经历处境格局不同，理解也会南辕北辙。

更不要希望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怜悯。人生从来不是肥皂剧，花好月圆，让人轻易相信生活的美好。

我们唯一需要做的，是以一种高山野生羊齿植物的姿态存在着，笃定静默，有开阔而坚定的人生观，并且不会轻易被外境所动，有坚持自我的信念。这样的人很稀少，但值得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