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偶遇老红军

野鸽子118

<h3>钓鱼偶遇老红军 周长茂/文 想起昔年的事。 </h3><h3>那时侯,石油队嗜好渔猎。不难理解,常年居住山里,枯燥,自然形成。一到工休,三人一伙五人一群,背网扛竿往山溪、堰塘、河边跑。翌日上班,传播渔猎新闻;张三钓了两斤;李四网着条大鲢鱼;王五一下钩,嗬,连人带竿扯进了水里。可惜,不晓那鱼好大? 这天星期,风和日丽,我与李师相约,不钓那些小鱼虾。他娘的,要去就去九湾河!相传,九湾河底直通东海,是哪吒当年闹海的地方,里头的鱼儿定然不小。<br></h3> <h3>踌躇满志,到河边静钓两小时。秋蝉聒噪,只获小鱼三两尾,另钩上个螃蟹。没耐心,便小猫钓鱼般,不停地阵地转移又转移。行四五里,业绩如故。 小风款款地吹,阳光渐渐垂直。 不想钓啦,我无奈地晃晃轻飘飘的鱼篓。但,如此鱼获实在不好意思。 要不,顺着河谷再试试。李师同我商量。我点头同意。 来到九湾河的一条支流,乱石巉岩中的一条小河。水不急,几乎看不到水流动。目光投向上游,河中央站着个人,身上还穿着衣服的老者。水,已经漫齐了胸。 老人家,老人家,别想不开哟!我吼叫着冲过去。 才不会呢。老者呵呵一笑,转回头来。 嘿,原来是土匪!李师惊讶。 你们认得我?老者翻翻白眼,我这才发现是个瞎子。 李师悄声告诉我,土匪姓胡,大巴山人, 65年就是钻井队长。吃亏在四清运动查政治,说他参加过土匪队伍,一禅杖打下接受群众监督,成了管制分子。71年,著名的观音庙井喷事件中弄瞎了双眼,不但没得表彰,至今没定性是否算工残。但在井队拿生活费,每月60元。<br></h3> <h3>早听说过土匪其人其事,没见到之前,想像中应该是个满面络腮胡的壮汉,不料却是苟延残喘的老者。他的出现,让我觉得人生跌宕,世态特别特别的炎凉。 风,掠过,水面泛起涟漪。我直起喉咙对他说:“我亦一大队的。” 眼睛翻白复翻白。有些喜,就问: “你哪个啊?” “你老前辈啦。我后来的,你没见过。” “行呀,行呀。不过,在石油队可得防着点。” 依然记住老黄历。 潺潺的水,湿湿的眼,世界很阴险。 短暂沉默,荡平一脑壳的乱七八糟。我问:“胡师傅,你这是在干啥?” 他说:“摸鱼呗。” 茫然。睁眼人钓不到,他能摸着? 看看,李师拉我衣袖。放下随身物件,搬块石头坐下。 颤颤巍巍水中前行。不难揣测,他是在探路。倏忽钻进水底,须臾冒出水面,手上果捏有鲢鱼扑腾。放入腰上鱼篓,又如法刨制,手上又有鲢鱼。一枝烟功夫,竟获鲢鱼五尾! 嗨,神了!我与李师相互看了看,眼神怔怔。 “吱”地打了个响屁,我恭维道: “胡师傅,你真能。咋个摸的?” “咋个摸?进山知鸟音,入水晓鱼讯。这些河我都趟过十多年了,就像老子晓得儿子一样。水深水浅,沟沟坎坎,鱼儿爱驻哪里,全了如指掌,堵住鱼窝哪会抓不着的。” 也是,暖阳之下,空空活着个瞎子。人,无情无义,就九湾河的鱼们情义绵绵,让一个瞎眼人,水里头晃悠了十多年,我等睁眼人便没了脸面。于是,我又问: “胡师傅,你弄恁多鱼咋个吃呀?” 唉——一声长叹: “娃儿咦,我哪是自家吃哟,是拿去街上换钱。” 一张脸苦成了树皱。接下来告诉我,家中老伴患有咳病,队上给的钱还不够药费。膝下一子,不孝顺,怪他历史问题,不若其他子弟能招工石油队。狠了心,与老的分开过,丝毫不帮补。因而,所获鱼儿悉数蓄着,逢场天拿去换粮、换油、换盐,还换药。 就凭这心性之人能是土匪?当年会打家劫舍? 冤假又冤假,于这颠簸世界中,我绝对不信,不信又能做些什么呢? 日头缓缓隐去,云缝挤出一抹阳光,优美地照耀衰草。幼时听老师讲过,衰草其实不衰,生命力极强,不择地,只要有一捧泥土就能活。 太阳落山,河谷变得冷冷清清。肚子开始咕咕蛙叫,李师不停在催,走噻,走噻。我关照水中胡师傅:“起来得啦,胡师傅我们走了哟。” “走嘛,走嘛,你们走好。” 喉结吃力滚动,语气淡淡,显几分悲凉。<br></h3> <h3>一路上走得很沉,胸口似有石头实实地堵,逼得人直欲骂爹骂娘。可怜的老石油胡师傅! 此后,我再没有见过他。听说,以后太平盛世修志,地方编志办考查,胡师傅所在队伍并不真是土匪队伍,而是红四方面军撤离大巴山时撒下的火种,是川北地下党领导的一支游击队,专捆绅粮肥猪,打富济贫,后被国民党队伍打散,领导人惨遭杀害,下面人与地下党失去了联系。 澄清历史,胡师傅昭雪成了老红军。补发了工资,得以离休待遇,跟着还选成了县政协委员。 唉----这就是历史,真实的历史。 好年辰,歹年辰,找些不巴边的龙门阵来吹。<br></h3>